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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包围包围 于 2017-5-27 19:59 编辑
写给舅舅
博山 /谢伟
我和舅舅的缘分是从母亲那里开始的(这话听来倒也不假)。
‘’你舅十五岁就参加了八路军,十六岁就给首长当通讯员,打过小日本,还打过刮民党……‘’一提起舅舅来母亲总会有这样的开场白,‘’那时,成天的打仗,庄里经常住队伍,可你舅好几年不能回家一趟。你姥娘天天烧香求神拜佛,求菩萨保佑敌人的子弹绕着好人走。打莱芜的时候,那黑夜里下着雨,就听着外面的大街上过部队,缸缸啷啷地过了大半宿,俺姐妹几个都趴着窗户棱子听。赶明天的时候听着有人敲大门,砰砰砰的,你姥爷就说,当兵那儿回来了。咦!还真是你舅,戴这个草帽儿,扎着绑腿,腰里插着匣子枪。你舅进门先跪下给你姥娘磕了头,然后站起来说'这次战役没打好,死了很多人,部队先撤下来了,要转移,看您二老一眼,马上就得走,不过我们会胜利的。'话说了这么多大门外就来人人喊着走了。你姥爷送出老远才回来,回来跟你姥娘说儿子当连长了,那喊他走的是他的通讯员。‘’
每次说到这,操着半截子莱芜话的母亲语气里就会有一种酸酸的味道,眼圈也是红红的。而我在一旁听的却出了神,仿佛一个头戴草帽,扎着绑腿,腰里挎着匣子枪的英雄连长站在面前,随着舅舅说那些话时的果敢坚决,小小的心底里竟也悄悄地跟着自豪和骄傲起来,以至于我已经长得比书桌还要高了,虽然还是一直没有见过他,但这并不妨碍于我的脑海中,他就像李向阳那样英雄般的伫立着。当后来听到母亲讲舅舅要来看我们时高兴的我竟然好几晚上没睡着。
舅舅在一个春天的下午真的来了,记得那时我已经开始上小学。一年级的课程安排的很轻松,而且也不像现在的孩子放学之后还要有很多的补习班,所已我们可以高高兴兴地早点回家。一进家门,正碰着母亲,母亲一脸泪痕,对我说‘’你舅舅来了,屋里正和你爹说话呢‘’。我想当时兴奋的我肯定是跑着进屋去的。
舅舅坐在炕沿上,白净净的脸,没长电影里李向阳那样的浓眉大眼,看上去倒像是我们的语文老师,穿的也如同我们老师那样的中山装,很斯文的样子。不知怎的,原本计划要让舅舅给我讲他们如何打鬼子的事,我竟怯怯地没有提。
临近晚上的时候舅舅领着我到小合作社买了一根甜黍桔,也就是甘蔗,长长的,比我的个子长出一大截,我扛着回家的。舅舅还给我买了一沓田字格,并叮嘱我说: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了要像这甘蔗一样挺胸抬头,站直了身子做人。
舅舅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他走的时候我抱着半截甜黍桔还没有醒来。他这次回来是到济南出差,拐了个弯回老家看望了一下年迈的老父亲,顺道从我们家回黑龙江兵团农场。五年之后舅舅因胃癌去逝。
我们爷俩就那么一面之缘,他给我买的本子早已化作尘土,但他留给我的话却影响了我的一生。在学校的课堂上我没能交出一份能让老师满意的答卷,但是在人生的坎途中,在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上,因生活所迫虽然我也曾陪过笑脸,也曾说过软和话,但辛酸的背后我却一直是挺胸抬头,像甘蔗那样站直了身子从未屈服过。
多少次桃红柳绿,多少个寒食清明,这么多年过去了,舅舅的音容已然渐渐淡去,但他教我做人的原则却从未敢减弱半分,也还常常记起他给我买的甘蔗,从那以后,好像再没吃过那么甜的甘蔗了。
谢伟 ,1386440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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