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乐行（修改稿）

高青顺昌

    昌乐行（修改稿）
七十年代黄河流域的雨特大特多，河水暴涨，涝灾连年不断，而一些山区，雨量充沛，庄稼连年丰收。当是还没达到温饱的水平，人们就想着法子填饱肚子，于是自发组织起来到外地卖粮食或换粮食（换地瓜干居多）。
我也参加到了到昌乐换地瓜干的队伍中。一日凌晨，约三点多钟，乌云密布，天一片漆黑，我们一行十几人，没有向生产队队长请假，就悄悄地推着独轮胶轮车走了。
刚走出十多里路，来到了滨州市旧镇镇小付家村，天就下起了雨，我们就赶紧到该村的场院屋子躲雨。有人说，我们回去吧，有的出门不走回头路，等会雨住了再走。雨一停，大家又上路了，我们都是推着生产队分给刚刚自家的小麦，多的一百来斤，少的五六十斤。出门时防备下雨，都把小麦分装成二——四袋，用塑料布裹好。我呢，正赶上闹肚子，走一段路就要解一次大手，等我解完手，前面的人都走远了，我只有推着胶轮车跑上一段时间，才能追上前面的人。一路上停停追追，又下了好几遍雨，等到了广饶县城，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当时天正下着雨，人家饭店的店主就要关门了，几经我们十几人的哀求，店主才给我们煮了一下自己带的饼子，收留我们住下。两间土屋大地铺，勉强能避雨，和衣而卧，顿感知足。
屋漏偏遭连夜雨，别人倒下，我先要上茅房里，解手回来，走到我的车子跟前一看，车轮瘪了，明天怎么赶路呢？刚刚走入社会的我，这时真的傻眼了，呆在那里。幸好同行的延昌哥看到了说：“兄弟，别慌，咱们卸下车轮，再想办法”。经店主指点，找到一个车辆修理铺，叫开门，让修车师傅粘好内胎，已近半夜了，至今我还记得，师傅仅仅收了我三角钱。
第二天，我们沿现在的潍高路，由寿光向东走，由稻田（音）拐弯南行，当到青州市的一个村庄时，天已黑下来，我们只好借宿于该村的一个场院屋子。下午的瓢泼大雨，把我们十几个人浇的如同落汤鸡，住下以后，我们轮流到村头烤烟的屋子里烤衣服取暖。这个场院屋子里还有一盘土炕，我们挤在土炕上，点起在炕上捡到的破烟叶吸了几会，很快进入了梦乡，“哗哗”的雨声，耀眼的闪电，“轰轰隆隆”的雷响，也惊动不了沉睡的我们，大家太累了。突然，有人在喊：“快起来，山上发大水了，你们赶紧推车，往东边上的公路上跑”。当我们睁开惺忪的眼睛时，看见昨晚那个烤烟的大爷打着灯笼，站在门外大声喊着。我们出门一看，眼前已是一片水的海洋，一个个柴垛在水流中一起一伏，像刺猬一样漂动着，远处不时传来房倒屋塌的巨响。
当我们十几个人推着车子，翻过水沟，爬上公路的时候，后面的场院屋子轰然倒下了，昨晚，我们取暖的烤屋子（下面是地窖）也沉没在水中，我们都从内心里感激这位素不相识的烤烟老人，是他救了我们这帮人。
临近昌乐县城，沿途看到了丘陵上被雨水冲洗过的沟沟洼洼和裸露于地表的小地瓜，我们看到了希望，出产地瓜的地方就要到了，我们就能换到地瓜干了。
走进一个偏辟的村子，我们各人分头到村里吆喝着“用地瓜干换小麦啦！”，不一会儿就引来一些围观的人。我推着60来斤小麦，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兑换人家，很快就谈好兑换数量过好了称，当倒出口袋里的小麦时，小麦粒涨鼓鼓的，里面还往外爬蛆一样子的虫子。那家主人生气了，说：“你的小麦不仅用水泡了，还生虫子，你说咋办？”，“你小青年还会糊弄人！”我真怕他不换了，出来几百里怎能再推回去，赶紧说道：“大爷，这几天下雨，都怪我没包好，若不我送几斤小麦给你吧。”那人年龄其实也不很大，也经不住我一口一个大爷地叫，也勉强收下了小麦，兑换上地瓜干。
经稻田往回走，有条大河（至今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河），河上有两座桥，河两边不远处有护河大堤，来时也没太在意它的宽窄，可几天的暴雨，上游的水倾泻下来，形成了巨大的洪流，洪水在大桥上面滚滚流过，盈满两堤。在此经过的人必须沿公路涉水过桥，当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已有拖拉机滑入路边水中，无棣县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也溺水而亡。我们要返回高青必经此路，
我们两人一组，一人推车，车上方放一袋地瓜干，另一人在前面拉车并领路。我和刘士昌第二遍涉水过桥时，是刘士昌推车，我拉车引路，刘士昌怕被洪水冲下桥面，尽量往上游（左）走，他不慎踩空滑入水中，他死死抓住胶轮车两把不放，我紧紧抓住拉绳用力往上拽，“咔嚓”一声，绳子崩断，他一下子沉入水中，我心想：“完了，要出人命了！”当我回头的一刹那，刘士昌连人带车从桥右（路北方）被激流带出而浮在水面上，顺着浪涛起伏漂动，随水流往下游而去，好险啊，多亏他没有撒开车把，也亏桥洞深而宽阔。大堤的人群喊着，随着水流追逐着，刘士昌与车随水流漂向岸边，大堤上不知谁就地取材连接起高粱桔，扔给他，等到靠近大堤，又有人扔给他绳索，把他引到河岸边，当我提着半截绳子走上大堤上的时候，刘士昌早已被一些不知名的好心人救了上来。
当我再次经过大桥时，穿一身白制服的警察，挡住了我，狠狠地批评我：“你把你伙计都送到水里去了，还想推车过河？一旁考虑考虑再说”。
等到过了这条河，人们十分疲倦，天也渐渐黑下来，我们就在路边停下小推车，就地宿营了。经过几天的折腾，钱、粮票没有了，凉干粮也吃光了，只有车上换来的地瓜干，有人掏出几块地瓜干放到嘴里嚼了起来，有人干脆躺在车边睡下了。几天来，雨淋加上拉肚子，我饥渴难忍，就和一位老兄结伴到路边的村子里去讨热水喝。走了一户，没有热水，再走了一户，人家已经吃了饭要关门，我们又到了一户人家，他家正好请人打井，打井的人刚走，剩下一些面汤水，主人赏给了我俩，我们一下子喝了个精光。
回到家已是第六天了。一个生产队一下子走了十几个人去换粮食，队长不生气才怪呢？当我们走后的第二天就说：“这几天连续下大雨，河滩里的地瓜淹了，黄河水上来也保不住了，谁刨地瓜来谁要！”
河滩里几十亩地瓜，很快就刨净了。这些人出门用小麦换的地瓜干，和在家刨的地瓜价值相差无几。
   刘顺昌 淄博市高青县芦湖街道办事处教育办公室退休，生于54年10月，中学高级教师，大专学历，多次获市县表彰奖励。多次在省市国家刊物发表论文、通讯、征文，并获奖。主要有《教育在腾飞》、《小镇办起大教育》等，写有报道、通讯、论文，小说，故事，诗歌，散文等几百余篇。
籍贯：淄博市高青县芦湖街道办事处小安定村。

疯子

种地农夫吃不饱，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是五二年的，读老师此文，大有同感。
写得好，学习了。

高青顺昌

谢谢张老师关注，同龄人颇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