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1日,是儿子赴外地求学的日子。儿子第一次出门,虽然路程不是很远,但因随身携带被褥及其他生活用品较多,我便和妻子一起开车送他到学校。 此时虽已初秋季节,但秋老虎的威风仍在,一股股的热浪还是不断袭击着高速路上过往的车辆。 车内开着空调,虽然噪音大了些,但浑身凉凉爽爽的。路上,妻子一遍遍地告诉孩子应该注意的事项,生怕忽略一个细节便令孩子作难,但儿子话语不多,显然是厌烦母亲总拿自己当小孩子看待的口吻。他一会儿拿起手机胡乱地翻看翻看,一会儿望向窗外不断远去的流云与风景,大多时间则双耳戴上耳机,整个身心陷入属于他自己的世界:是对未来世界的不确定,还是对未来有了从容面对的决心,在这个十八岁的稚嫩的面孔上,我们寻不到答案。 汽车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校门口前的一条东西走向的马路两侧已经停满车辆,隔离栏中间只留出一条窄窄的路面,新来的车辆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开过去,彳亍着去寻找下一个能容下车辆的地方。 由于来学校限制车辆进入校园,家长们不得不将孩子们的所有物品卸下车来,然后肩扛背驮着奔往学生宿舍的方向。于是,安静了一暑假的校园里,早已被这些拖着五颜六色整理箱的、背着大大小小背包的父母们,抑或是一起跟着来送哥哥姐姐读书的儿童们,一手拉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手牵着哥哥姐姐的手,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讨论嬉笑着,终于又一次热闹了起来。这些人们都来自于本省,但各个地方在语言上存在着的明显的差异,还是令来来往往的人们不断扭转头,相互揣摩着对方应该来自于哪个县或者市。 这是一群因高考失利来此复读的学生。两个月的暑假时间,刚刚令那一颗颗脆弱的小心脏有了些许平复,但相似的校园环境,楼宇间悬挂的鲜红的激励学生的醒目标语,还是再一次让他们的内心充满着压抑和不安。倒是那些学习声乐或是绘画的特长生们,身上都缀满名牌的衣饰,鲜鲜艳艳地令人注目。有的女学生还抹着口红,脸上打着粉底,手里拉着一个小巧的彩色的拉杆箱,全然没有一副学生的样子,在人群里不断地钻来钻去的。 在学校义工的带领下,我们一起物品搬进儿子所在的宿舍。宿舍很是简陋,四组可以睡八个人的高低床,再加上两组陈旧的木质橱子便是整个宿舍所有的家当了。有的床上已经铺好了被褥,有的仍裸露着如干裂了很长时间的河床一样的床板,仿佛正等着它新主人的认领。 妻子落实好儿子的床铺后,便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她先是将上下两块床板用湮过水的毛巾擦拭干净,再在床铺上铺好床垫子,然后将蚊帐用事前准备好的细棉绳扎系好后牢牢固定在床顶的四角,最后才从皮箱里取出一薄一厚两床被子,厚的重新用整理袋包裹好放进宿舍的木质橱子里,薄的那床便小心细致地床上铺好。一整套程序忙完,虽然周身被汗水湿透,但整个神情却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看着妻子的表情,我不禁想起父亲当年送我上学时的情景。 那时候我也是十八岁,也是第一次离开自己朝夕相处惯了的熟悉的家乡,来到另一个虽算不上遥远但却陌生的地方。当然,从小生活在比较偏远农村的我,无论从物质生活水平和看待事物的眼界上说,都远远比不上当下孩子们生活得优越和视野上的开阔。憨厚的父亲还是放下手里繁忙的农活儿,一样大包小包地乘火车亲自将我送到学校。在学校里,依然是帮我办理好学费缴纳等事宜,在宿舍里将我的床铺铺好,虽然那经过风霜雨雪打磨过无数遍的且布满老茧的双手,远远没有女人的双手温暖柔软灵巧,但床铺依然被整理得平平整整,来不得一丝的马虎与大意。 曾经熟悉的且充满温情的一幕再次上演,但故事的主人公却换成我和我的儿子。 因为学校是第二天正式开学,一切安顿妥帖之后,妻子仍想再多陪儿子一晚上,但儿子执意不肯,说自己能独立处理好一切事情。不得已我们只好驾车往回返,临别是妻子仍几次三番地让儿子记着打电话给我们,全然没有顾及到儿子已经厌烦到极点的表情。 奋斗了一整天的太阳终于疲惫了,它透过我飞速行驶车窗,将车内所有的空间都染成橘红的颜色。妻子坐在后排座椅上一言不发,她此时的心情仿佛和这即将西下的夕阳一样,也许真的累了! 也许,她仍然牵挂着即将独自面对生活的儿子。而这所谓的父母子女之间的牵挂, 龙应台则所描述成一次又一次不断对他渐行渐远背影的目送,朱自清则将这份牵挂缩略成莹莹的泪光中的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而我的这份牵挂便是这即将隐没的夕阳,将无线的情感都渲染成西天灿烂的云霞。 作者:赵自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