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壶

恍然大雾

读史笔记之
“脑壶”
文/临淄冯景武



    战国初期，晋国四大家族在晋阳混战，智氏家族的智瑶带领韩、魏两家联军，引水灌城，眼看晋阳城破，赵氏一族从此覆亡。
    不料剧情突然反转，赵氏族长赵无恤说服韩、魏二人作为内应，然后掘堤让洪水倒灌智家兵营，三家联军杀死智瑶，诛杀智氏家族，尽分其财。
    三个人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缔结军事联盟，尔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暂且不表。
    单说赵无恤，每次想到晋阳之战，就后怕的冷汗凛凛，浑身哆嗦，深知这次能反败为胜，实属侥幸，每次细思极恐。
    赵天恤怕极生恨（跟爱极生恨差不多的心理反应），让人挖了智瑶的老坟，砍下脑壳，涂成黑色，当作酒壶，害怕了就捧起黑脑壳骨咚咚喝上几口。
    诚所谓每思必恐，每恐必饮，每饮必醉。现在那些喝酒不要命的同志，大抵如是。只少了老赵同志的胆气。
    用智瑶脑壳喝酒壮胆的故事，被赵家人显摆了出去，引起了一个人的极度仇恨。
    谁啊？智瑶原先的家臣豫让。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碗大的壶，还做成酒壶，太过分了吧？
    趁着月色朦胧，豫让怀揣一把牛耳尖刀，躲进了赵家厕所。豫让还是比较聪明的，知道明枪易躲，厕所难防。且 说赵无恤捧着脑壶（这么别扭呢）咕噜噜灌了几口凉酒，胆子倒是壮了，肚子骨碌碌一阵翻腾，赶紧向茅房冲去。
    豫让蜷身蒙头，缩在厕所一角，臭的快要憋不住了，这时猛听赵天恤向厕所跑来，不由满脸涨红，摒住呼吸，握紧尖刀，只听赵无恤跑到厕所门口，突然“咦”了一声顿足不前，然后大喊：来人哪！
    豫让情知事败，犹自垂死反扑，猛地蹿出厕所，深吸几口凉气，可惜还没扑到赵无恤身前，己被赵家警卫按倒在地。
    审完豫让，赵无恤长叹一声：智家被屠，豫让为故主报仇，实在是忠义之士，放了他吧。豫让拱手，也不道谢，只是问赵无恤，你咋知道我在厕所里的？
    无恤惊讶，我不知道啊！
    那你为啥到了门口不进来，还喊人？
    噢！无恤拍了一下脑袋：我忘了带手纸。
    豫让回去以后，光着身子钻进漆缸里，把自己弄得跟智瑶的脑壶一个颜色。以示此仇不报，我也当脑壶。
    我没研究过战国时代油漆的工艺和原料，是不是添加了什么化学成份，还是像现在的无良商人一样制造假冒伪劣。总之是豫让同志在以身试漆的伟大壮举之后，开始过敏、痒痒、红斑（也许是黑斑，无法分辨）、溃烂，直至流脓，结痂。偏偏豫让同志又饥不择食，接连吞服好几斤木炭，致使嗓子半哑，一说话嘶嘶作响。一个英勇的“忠义之士”，没几天，便成了满身脓疮的哑巴癞汉。
    豫让心想，俺现在这幅尊容，估计连亲娘老子也认我不得。于是大摇大摆往墙角一蹲，前面摆上破碗，手里柱着破棍，一边乞讨度日，一边磨刀霍霍。
    这日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畅想脑壶喝酒的感觉，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豫让大惊，猛回身，却是发小张老三（史书本无名，随便起个名，张老三莫怪）。豫让惊诧：我都惨成这样啦，你还认的我？老张说，兄弟，弄个镜子照照，还是你的脸。
    痛定思痛，再次伪装之后，豫让的妻子迎面走过也认不出他。豫让这才松了一口气。张老三垂泪说，兄弟，你这是何苦呢？你去投靠赵无恤，以你的才干，很快就会成为他的亲信，那时候还不是任你宰割吗？你又何必自残？
    豫让摇头，我如果投靠赵家，便是赵家的人，如果再刺杀赵无恤，便是不忠。毁坏身体发肤已然不孝，我怎能做个不忠不孝，反复无常的小人呢？报仇成不成功不重要，重要的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牺牲我一个，教育后来人。让历史见笑吧，忠义之士，浩气长存。
    老张痛哭流涕，豫让也潸然泪下：我宁肯把脑袋丢了，让赵无恤拿着当脑壶，也绝不卖身投靠做他手里的茶壶！
    话说赵无恤近几日心里郁闷，便骑马上街溜达溜达。走到一座桥前，无恤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赶紧左脚猛蹬右脚猛蹬，双手拉住缰绳急刹马。骏马被拽的嘶溜溜一声长鸣，前腿腾空，马头高高地昂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从桥下蹭地蹿将出来，寒光一闪，牛耳尖刀噗地刺入马腹之中。
    老马受疼，双腿一蹬，正中那人前胸。但见刺客来的快去得更快，来如蹦极上天，去如火车撞翻，还是动车。惨叫未绝，人已摔到了桥底。
    豫让嘴角流血，奄奄一息的横卧在那里，赵无恤满脸不忍：豫让啊，你说让我咋好？救你吧，活受罪；不救吧，我有愧。豫让喘息良久，很不卫生的随地吐了几口鲜血，说，我求仁得仁，求忠得忠，死亦无憾了。只求你把我的脑袋掏空盛酒，让我也尝尝做脑壶的滋味。
    无恤垂泪道：豫让啊，你知道个球。智瑶的脑袋从来就没有做成酒壶，我只是唬人用头盔做了个头壶。
    豫让一惊，嘴巴张得像个球，结果咕噜噜鲜血倒灌，就此憋死当场。
    无恤泪如雨下：你以为我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吗？我是吗？
    天色将暮，如烟的夕阳晚风里仿佛还能听见赵无恤的喃喃自语：我是吗？
    几年后，赵无恤指定哥哥赵伯鲁的儿子为代城君；一年后代城君夭，赵无恤又指定代城君的儿子赵浣（伯鲁的孙子），为赵氏家族的继承人，赵无恤自己的五个儿子都没有继承权。
    无恤临死，犹自喃喃自语，旁人能听清的，惟“忠义”二字。
    后来赵浣的儿子赵籍，是为“三家分晋”之后赵国第一任国君—赵烈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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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静心明

晦涩的史书，经过您的妙笔   就变得耐人寻味！

恍然大雾

玉静心明 发表于 2017-8-28 19:47
晦涩的史书，经过您的妙笔   就变得耐人寻味！

谢谢老师点评，聊以自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