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医记

云止于水

◎求医记

博山 云止于水

从六月底到十月十五日，是度日如年的一百多天，爹病了。我们四处奔走，在等待和焦灼中度过，感受到人间百味。

六月三十日，我去原山参加区里庆七一的合唱。镇上来村里为村民免费体检。比赛结束后，回家。爹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无力的样子。说检查血小板低。一会儿，邻居大娘过来，说我爹贫血。打电话给村里卫生室，正好体检表还在，就找出来看了一下，说是还有肝功能异常。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

小慧着急，要带爹去医院。我问询谢医生如何。他说先戒酒，好好吃饭，加强营养，过上一个月再去检查。其实爹的病情是必然的，他常年一日三餐饮酒，饭食吃得极少。那么高大的人，才一百一十斤左右，日常劳作，承担着沉重的农活，还在负责一些信息的传送，偶尔还去做各种安排的活。

父亲四年级就辍学，只因调皮。校园里有一棵桃树，课间，他跳上去，打提溜。同学们看到树枝低下来，顺手摘了树上的桃子。放学时，父亲被先生点名。就此，父亲与学校生涯告别。开始了为家里赚工分的生活，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后来在大队当队长，当保管，日子过得清贫异常，连去开会批一块塑料布也被人诬告。常常在饭桌上听爹一边喝酒，一边讲陈年旧事，像是听故事。

爹嗜酒。一直劝他。无济于事。终于，该来的都来了，而且出乎意料很多。

一个月后。去第一医院检查。是在假期中，我从淄川赶过去，明明是看病，爹却带了满满一箱子桃给我，说过了这一茬就没有好桃吃了，拿回家，打开箱子，多数是烂的，一路辗转碰撞，打电话时却说，都很好，怕他听了心里难受。赶到的时候，已经挂号。挂的是神经科。走廊上很多人，都是神态焦灼之人。没有人轻松谈笑。连空气似乎都要凝结起来。谁如果觉得不幸福，建议去医院看看，被疾病折磨的患者和家属，你立刻会幸福感爆棚。身体安康，家人无恙，就是最大的快乐。

坐在外面等了很久，才叫到我们的号。一家人跟进去，医生面目严肃，端然稳坐，问爹：“什么情况？”爹说“那几天拉肚子，没劲。晕过几回。”我插嘴刚说半句，就被医生顶回去，让爹自己说。爹避开喝酒的事情。我才在最后说了爹常年饮酒，一日三次。医生开了单子。磁共振检查，血常规检查。检查后，等待。两个小时左右才把几个检查结果都取出来。能够看明白的是磁共振的结果：多处脑梗病灶，脑萎缩等，血液检查只会看是否正常。再次回到神经科，医生说需要把血液检查的结果去找血液科的专家看。推开门，见一银发斑驳的医生，我们说了情况，他只是笑，一句话关于血液情况如何的话也不说，只问：“你们还得再做检查，做不做 ，现在开，还是来时开单？”我们答应后，他让我们去卡里充值之后，让我爹站起来，观察了一会儿。从昨夜到十一点多，爹滴水未进，听说话声音也嘶哑，脸色也不好，有气无力的样子，就去景德东吃了早饭，谁知还需要再第二次验血。无奈中，只得返回。等第三天再来。

第二次求医。坐车时，因为拿不定那边的车先走，反而两趟车都错过了。慧在电话里催了好多次。辗转两次坐车，最后打车过去。直接拿着单子去抽血。被告知下午两点以后才出齐检查结果。我们先和爹去景德东吃早餐，米粥，素馅火烧，鸡蛋和一小碟咸菜，色泽鲜明。等吃过饭后，我们准备和爹去玩。经年累月劳作，几乎从不出门游玩。本来打算去莲花山的，怕是赶不回来。先去了新华书店。书店很安静，靠近窗户的木桌椅都坐满了人。我们只得到里面去，但是板凳是塑料 的，很小，看来一般是给 小孩子坐的。我取了几本书看起来。爹站在书架前，在翻一本书，后来我看到原来是一本《周易》。七月，气温很高，里面有些闷热。我们决定去公园转转，牵着爹的手过马路，他的手好瘦，厚厚的老茧。

在公园边上，给爹照了一张相片，爹穿着黑色长袖上衣，满面含笑，似是俊逸的青年人。后面背景是一行字：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在水边，一棵大树，有人在吹笛子。我们坐在那儿休息了一会。再沿着曲折石路向上，在一一处假山水停留。

爹看上去有些疲倦。我们开始往回走，希望可以找一处地方休息。刚走下一段石阶，便看到一大片紫藤，下面是长长的木廊。上面爹在东边躺下来。慧在西边躺下了。我拿出一本书来看，远处，有一只小巧的鸟，在地上走动，低首觅食，疏影婆娑，如画美好。也觉得倦怠，枕着背包躺下，竟觉得万分舒爽。清风徐来，凉意自生。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之后，都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

去吃简单的午餐。回医院去化验单。去找周医生。等了好久，还没有来。终于来了，拿单子去序询问。他说需要住院，而且没有床位，住下了两个星期也不一定出结果。我们商量着先不住院。他便不理会我们了，无法确定贫血原因，也未开任何药物，无任何解说。我们困惑不已，检查了这么多，还是迷惑加迷惘。

第三次是去沂源。因为表妹他们和医院的人很熟。医院里，黑压压的人群，各种悲苦的颜面。跟着他们来来去去，免去了操心之苦。检查顺利。去店里等结果。下午，化验单出来了，红细胞升了，血小板也有所回升。不料，白细胞竟出奇地低，中性粒细胞也是。根据市第一医院的检查，医生排除了白细胞，尿毒症等等疾病。开了两种药。

第四次。沂源。前十天，爹和娘一直在忙着刨花生。看爹精神状况不太好，说话也是底气不足。检查结果令人失望。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居然还在下降！医生重新开了地榆升白片，让把吃的药全部停下，吃一阵看看，让我们去省立医院，拿着化验单问问如何治疗。回来后，我们上网查找，也打了很多的电话询问，不知如何是好。我带着爹的那些单子去找谢医生，他说并没有说的 那么严重，说我们太急了。告诉我第一医院血液科的主任名字，让我找他详细告诉 我真实情况。原来是我初中同学的姐夫，辗转打听同学的电话，却被告之最近出差在外。

感觉自己一夜之间老去。我在一些群里发了求救信息，寻找有人认识血液科的专家的没有。竟有收获。古琴群里，一名高山的加了我，询问情况。他母亲在市中心医院住院，血液科。他把我发过去的单子给了专家看了，说需要做骨髓穿刺。虽最终没有真正解决问题，但此情可敬。我们不想给爹做骨髓穿刺，只想有个明白人看看化验单，实实在在和我们说情况。一名大学同学问了专家，建议做血沉，腹部彩超。可是再问沂源的医生，却说根据前面的检查，这些都没有必要。也询问了我以前的老师，说认识市医院的专家。不想和我同学找的是一个人。

半个月后去第一医院检查，重新做了血常规，做了腹部彩超，做彩超时，我和慧跟了进去。听看彩超的医生问我们：“喝酒是吗？”爹已经戒酒很久了，还能看出来？我们期盼着爹是肝或者腹部的问题，这样话就不必去做骨髓穿刺手术了。十一点多才出全化验结果。依旧是白细胞低，中性粒细胞低，红细胞低。其他的检查都正常。我们再一次陷入漫无边际的困惑中。我打电话给周医生，他已经不在医院了，问：“你们住院不，住院也没有床位，得先预约。”我沉默了一下，他当即挂断了我的电话。等再次打电话给他，他才热情起来，让我们上去找另外一名医生，给我们开住院预约。

还是想不明白，看不明白。我电脑上有个文档，名为白细胞，粘贴了很多和白细胞有关的问题。我总觉得爹的化验结果可以看出是否做骨髓穿刺，病因和饮食有关。周五检查回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匆匆吃过午饭，去学校。下午放学后回淄川。又是一周见不到小乖了，还有一周下来，好多衣服需要洗。晚上收到在盐城的老同学的电话，他让我明天九点前去市中医院，找他哥，让他哥给我说说。不一会，超打来电话，说：“明天我陪你去问，你快到车站时打电话给我，我带你过去。”听到这里，不禁痛哭失声，在冷酷的医生面前，在辗转的各种奔忙中，在各种无助中，我都不曾落泪。而儿时闺蜜的一句话，竟让我泪流满面。她多年前失去父亲，当时心情痛苦至极。从小至今，我们都是至亲的。15年夏日，我在做手术的时候，她在手术室外等我。失去知觉几个小时的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听到的就是她。而今，在最迷惘的时候，她再次出现。

清风徐徐的车站。她着一袭长裙，旖旎而来。靠在她的后背，仿佛时光倒流，再次回到少年。三拐五拐，到了。打电话，等待。终于来了，神采奕奕的人，看了最后一次的化验单，笑着说了他的看法，天地豁然开朗，有拨云见日的明亮。他建议我去买阿胶和党参给爹服用。一个月，或半个月就去检查，等平稳了，在慢慢回升。心里很是感激。我就是需要一个专家把真实的情况告之。

去超在美食街附近的衣服店里，和她言说往来旧事。十一点前离开。
第五次，再次到沂源。我心里忐忑。等听到化验结果的时候，我竟蹲坐在地上。终于不用做骨髓穿刺了，爹的找不出病因的病终于不用去找病因了。

医者父母心。可是尤其是大医院里，有父母心的人，很难找了。陪父亲求医，见识了太多无医德的医生。那一身洁白，是人间光明，是患者的希望和光明，可是见惯了各种疾病和死亡的很多医生，修炼出的是冷漠，是麻木，是利益至上。和教师相比，我觉得很多人的确是灵魂的塑造者，给你知识，教你做人，给你终极的关怀和灵魂的温暖，超过了你一生中遇到的其他人所给予。

想起还有一次，晚上，爹早已经躺下了，我坐在他旁边。看他清瘦的脸，他说：“我真是杠着不想动弹了，一点劲也没有，你娘还硬拉着我去干活。”听着，泪水就悄然流下来。勤劳的父亲，不辍劳作的父亲，是病人，还要去做超过很多人工作量的农活。想为他的子女多承担一些。

愿父亲早日安康。感谢与父亲求医过程中所有的遇到！愿天下父母平安喜乐！

玉静心明

医者无仁心，病人何以安心？
云儿的遭际想必是大多数求医者的境遇……
祝父母身体健康！

高山流云

父亲的小棉袄，一位孝顺女儿，学习致敬。愿老父亲早日康复。

李玉军

理解，也有过同样的遭遇，祝老人早日康复！

橄榄枝

在医者面前，在灾难面前，我们如草芥，随时有被踩踏的危险。健康是最大的资本。世间冷暖，自知。没有冷，哪来的暖。平衡，感恩，珍惜，善待，都是当下之要务。尽力而为，当问心无愧。祝愿一切安好。

云止于水

玉静心明 发表于 2017-10-17 18:43
医者无仁心，病人何以安心？
云儿的遭际想必是大多数求医者的境遇……
祝父母身体健康！

去医院就是面临被恐吓，被无视。我们小人物，最怕的就是生病。愿天下众生平安喜乐！

云止于水

高山流云 发表于 2017-10-17 19:24
父亲的小棉袄，一位孝顺女儿，学习致敬。愿老父亲早日康复。

感谢您的祝福！

云止于水

李玉军 发表于 2017-10-17 21:37
理解，也有过同样的遭遇，祝老人早日康复！

感谢李老师来读，留评，祝福！

云止于水

橄榄枝 发表于 2017-10-17 21:44
在医者面前，在灾难面前，我们如草芥，随时有被踩踏的危险。健康是最大的资本。世间冷暖，自知。没有冷，哪 ...

是啊，我们就是草芥，在大风面前，只有战战兢兢。

小溪小溪

祝老人家身体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