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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7-10-30 15:18 编辑
◎胭脂
博山 云止于水
记得李煜的一首词《乌夜啼》,极美的意境。“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林花谢后,怜人惜花,抒写一已的失意情怀,也涵盖了整个人类所共有的生命的缺憾,是一种融汇和浓缩了无数痛苦的人生体验的浩叹。
蒲松龄也写过一篇《胭脂》,故事曲折,令人唏嘘,人性的贪婪残忍,小人物的无奈无助,为官者的清妙尽在其中,最终得以澄清冤情,有情人终成眷属。先生心底良善,笔下的鬼狐花妖都蕴藉了一份柔肠,为爱而来,失爱而去,回肠荡气中,多的是一声叹息。失意人生,耐得住凄凉寂寞,于豆棚瓜架,寄人篱下中以笔下故事诉尽心底幽微。
李碧华的小说《胭脂扣》,被改编成电影,有关锦鹏导演,张国荣和梅艳芳主演,说的是名妓如花和纨绔弟子十二少阴阳隔世的凄美爱情,他们以胭脂扣为信物,相约吞服鸦片殉情。如花死去后在天府不曾找到爱人,便去人间寻找,看到落魄懦弱的十二少,归还了胭脂扣,投胎转世做人。时间可以磨灭一切,包括爱情。承诺是虚幻的,只是有的人愿意用一世去追寻。这就是爱情: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段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苍蝇,蚊蚋,并无想象中之美丽。具体情节已忘却,如花初遇十二少,着男装的那段粤剧唱段《客途秋恨》:还常常耳畔回响:凉风有信,秋月无边……那殷红的胭脂扣还在记忆里悬浮,暗夜沉沉,爱是黑夜中的灯光,是希望,当希望破灭,再无留恋。
想来,胭脂总是带给人美意的,桃红的一点,染在腮上,粉面含春的朝气,令人神清气爽。胭脂亦作“臙脂”。一种用于化妆和国画的红色颜料。近代情僧苏曼殊以胭脂为画扇,以胭脂画牡丹,这小小的胭脂,原是和国色天香有缘,既可以高崇至极,也可低到尘埃里 ,为凡尘中每一个俗世女子点染出一片春色,悦己悦人。
亦舒的小说就是如此吧。自我心性的修养,外在容颜的明丽,都是优雅活着的一部分。《胭脂》的故事曲折,峰回路转,令人惊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真正的爱情只关乎灵魂的相互吸引、欣赏和彼此愉悦,和年龄、辈份、国籍、地位等都是无关的。太多附加条件的不是爱情,只是为了物质舒服一点过日子而已。杨之俊十七岁就有了女儿,她的女儿陶陶也十七岁了,无人愿意去碰触她那段伤心往事。她父母之间的故事,犹如一列出了轨的火车,又长又悲,因父母阻挡,母亲没有和深爱的叶成秋成家,嫁给了她的父亲。其父又爱上了一个广东女人,有了两个儿子。于是,母亲搬出来独自生活,五十三岁了依旧时髦美好,与之俊看似姐妹。其间遇到叶,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穷小子,而是飞黄腾达,她在生活和精神上给了之俊父亲一般的疼爱和兄长一样的照顾。亦舒说叶成秋这个男人是一个奇迹,任何考验都难不倒他,长袖善舞,热情周到,面面俱圆,几乎所有男人的有=优点他一应俱全,有丰富的常识,天文地理无所不晓,重要的是又懂得生活情趣,是她心目中要嫁的男人,是她和陶陶的偶像。可是在叶妻去世,叶经历一段不吃不喝的悲痛时期后,向之俊求婚,她却仓皇拒绝了。陶陶的生父,因为自己无法生育,便从国外回来,寻找,被之俊拒绝接受,而陶陶认下了父亲,这其中的前尘往事有了落脚之处。陶陶的男友,从外国模特儿到电影导演到曾经追求之俊的叶成秋儿子叶世球,匪夷所思,却也觉得水到渠成。灵魂相似的人,只要有机会遇到,灵魂的密码相互印证,无法不走到一起。
亦舒的丰富,造就了文字的丰富,人物形象跃然纸上,让你觉得他们就穿行在香港社会中,就在荧幕上熠熠生辉。真实,而虚幻,是我们这个层次的人无法想象的。这本书用了一天就读完了,文字的排版简约清楚,看着非常舒服,精巧的段落,起伏跌宕的故事情节,人物内心的独白,各种高大上场景的出现,都在作者的笔下呈现出真实的光泽。对人情世故的理解也是心有戚戚:真正帮人的人,是这样的,至亲好友有什么需要,暗中留神,不待人家厚着脸皮开口,立即自动做到。现实生活中,我们亦该如此,不需要时,互不打扰,需要时不着痕迹,不要让所帮的人觉得感恩戴德。
小说的结尾,之俊告诉她的母亲:“我的归宿,便是健康和才干,一个人终究可以信赖的,不过是他自己,能够为他扬眉吐气的,也是他自己。”她才三十五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去店铺买胭脂,出门时,阳光如碎金般揉入眼中。她忽然发觉,女人无论什么年纪、性情、命运、遭遇,生在一千年前,或是一千年后,都少不了这盒胭脂。胭脂是女人的灵魂呢。
胭脂,桃红色的一点,是每个女子的自爱,是女子心头的一抹靓丽色彩,是抵对岁月沧桑的一点儿激情和心跳,是自我品行的提升和对完美的求索,不再是胭脂泪,而是和春天比翼,即使白发如霜,冬日来临,依旧是煦暖如春,容颜如玉。“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幸有胭脂一点,阳光灿烂。我不用胭脂,但每个季节都觉得如在春日,读书,工作,赏景,听音乐,游山玩水,诸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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