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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 苇秋 桓台巩同英 芦花飘飞的时候,又来到了马踏湖。夕阳下,广阔的芦苇荡,一片金黄,芦苇肃立,我不禁想起了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场景。 天冷了,环湖路上,来往的人很少,偶见几只黑白鸟儿停在树上或芦苇上鸣叫,见有人来,便飞身而去。戏水的红头野鸭,猛然从水中腾起,在芦苇荡上空盘旋一会儿,而后俯冲入水。
远处,一些人正在收割苇子,有的人工收割,有的用机器收割。收割的苇子被打捆成一个个“大原个子”,有些横七竖八地躺在芦苇地里,有些已被搬运到路边,两两交插斜立成人字型,码垛成一列列芦苇的长城。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当年过苇秋的一幕幕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
我们湖区习惯称收割芦苇叫“过苇秋”。父亲常说:“麦秋急,大秋长,三个大秋不如一个苇秋忙。”马踏湖的苇秋年年从立冬开始。鱼龙村总支规定,立冬前各大队各个生产队一律不准开镰割苇子。何时开镰的通知,往往具体到立冬日几时几刻。提前几天,开镰通知下到各大队各生产队。苇秋前后,在村里当治安的父亲,就得和其他同事,白天黑夜在湖里驾着溜子巡逻,维持治安。 过苇秋,就像过大年。队长提前吩咐把买来的几头牛、圈养的十几头猪杀了,牛肉猪肉主要供队里的劳力们吃,各家各户也会分到猪肉、猪血、猪蹄、牛头等,大人孩子便可开开荤腥。生牛皮分割开来,用牛皮绳缝制成长及膝盖的“腿子”,或掩护到脚腕的”脚子”。割苇壮汉们穿上腿子或脚子,双腿再缠上裹布,就像穿着今天的长筒马靴,不管踩到怎样坚硬锋利的苇茬,双脚也扎不坏。 这些天,随便到某一家串门,都会听到一片嚓嚓嚓嚓的磨镰声。人们的脸上都面露喜色,走路轻快,操着“洼里腔“,响亮地打着招呼。
每天一大早,大队的喇叭响起来:“各队社员同志们注意了,现在下个通知......"有时,大喇叭里还放上几首歌唱家郭兰英的歌曲,记忆最深的是《南泥湾》----花篮儿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来到了南泥湾 ,南泥湾好地方,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 我们一遍一遍地跟着哼唱,有时把“南泥湾”唱成我们的“鱼龙湾”----花篮儿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来到了鱼龙湾 ,鱼龙湾好地方,好地方来好风光 ,遍地是芦苇,处处是荷香...... 立冬夜晚,湖畔人家就像过大年除夕,兴奋无眠。半夜三更,各家各户的劳力们拿上家伙什儿赶到生产队点名,听队长安排,各个组长要带着几十个组员驾着溜子到各地段准备割苇。
时辰已到,大铁钟当当敲响,鸟枪朝空中鸣放。庄稼汉们喊着:“开--镰--喽”,随之那高高的苇子就被雪亮的镰刀一束束齐刷刷地放倒在他们的肩头,然后放在捆苇用的长凳上。年纪大些的跟在后面打捆,甭小看捆苇子,这可是个技术活,用苇绺子在丫根、中腰、末梢捆上三道,俗称“民治民”,捆出的大圆个子,滚圆直挺,不松不散,便于搬运。
太阳刚露出头,苇滩的苇捆已横七竖地躺了一地。在茫茫雾色中,扎着各色头巾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驾着小溜子送来了饭菜。组长吆喝道:“兄弟爷们,歇---着---啦,开--饭---啰。”庄稼汉们,擦擦脸上的汗,拍拍粘在身上的芦绒,在冰凉的河水中洗洗手,然后端上一大碗女人们送上的饭菜,找个苇捆上坐上,啃着窝窝头或大饼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码头家刚过门的新媳妇春玲也来了,有些正经点的汉子偷偷瞄几眼,眼光迅速闪开,有些胆大嘴贱的说些不着调的荤话,羞得大姑娘小媳妇红了脸。当嫂子们的不平气,出来打抱不平,“你们这些夹杠扯秆”、“你们这些晕子混球”地骂开来,直骂得晕蛋们“好嫂子,好嫂子”不住地讨饶。年纪大些的识趣地走开,他们有自己的话题,谁家孩子要娶媳妇,谁家孩子参军了,谁家要盖屋啦。 饭罢,男人们继续割苇子,女人们开始搬运苇子,有的码到溜子上,有的装到马车上。有些大原个子太沉了,需要两个人一起用劲搬扛才行。当然,割苇子不是男人们的专利,妇女队长刘华子,“巾帼不让须眉”,割起苇子比男人还快,扛起苇个子来,呼呼带风,干起活来让那些七尺男子打心眼里服气。 女人们撑着装满芦苇的溜子,一竹篙又一竹篙,不紧不慢地在纵横交错的河道里前行。她们得让溜子保持不偏不斜不晃荡,四平八稳。大的河道里,那就热闹了,说不定三小队的邻居遇上八小队的邻居,夏三的他二姑遇上夏五的他三姨,华沟村的她六妗子遇上鱼龙村的她五大娘,她们拖着洼里人特有的长腔相互打着招呼。遇到很窄很矮的桥,就得把竹篙放低,蹲下身子来,让溜子慢慢过去。听大姐说过,撑船技术不高的一个新手,撞到别人的溜子上,失脚跌落到冰冷的水中,湿了棉裤湿了袄,幸亏后面赶来的姐妹们死拉硬拽才把她拖上岸。 一辆辆大马车,装得小山似的,车把式拿长鞭在空中“叭叭叭”几声,甩几个响,再几声“驾---驾—驾--”就有了“嘚 --嘚--嘚“的马蹄声。苇芦长马车短,苇尖拖在地上,马车走过的土路上,芦絮纷飞,尘土飞扬。 从空中俯瞰马踏湖,深黄色的大苇滩上,芦苇片片,苇垛点点,劳作的人群反而成了花色点缀;九曲十八弯的河道上,载满芦苇的溜子仿佛一条条蜿蜒游动的黄龙。马路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载满芦苇的车队犹如一段段移动的长城。全湖男女老少总动员,劳动场面颇为壮观。
这时候,生产队的大场院里已支起几口大铁锅,锅里炖着肥猪肉。一溜的大案板前,穿大襟褂子的大娘大婶们,正擀着面皮儿,包大肉包子,脸上都淌着汗水,满脸的笑意 。院子里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帮小辫子,一帮锅盖儿头,一个个忽闪着馋猫似的眼睛。于是,娘们就朝这些娃娃们喊:“一边儿玩去,还不到吃的时候哩。”我们也不闲着,打纸包,在苇垛里捉迷藏,弄得一身芦绒。溜子一靠岸,我们争着抢着帮忙卸苇子,大人们怕压坏我们的腰,让我们两人搬扛一个小点的苇个子。
一到割苇子的人回来,场院就更热闹了,全队的大人小孩儿都拿着碗筷去吃饭。猪肉炖白菜,米粒不多的热乎粥,混合面卷子,炒虾酱,猪肉萝卜馅混合面大包子......这些天,啥东西吃起来都香,比在家过年还过瘾。一个个直吃得肚子溜圆,还不停地打着饱嗝儿,满场院是快活的说笑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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