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17-12-31 14:28 编辑
月盈一窗暖福 临淄 宋庆法 每天下班,离家老远,就能瞥见路口那熟悉的身影,不是父亲就是母亲,他老两个像合计好了,一年四季轮流在此等候,每当见我回来,如同久别重逢,那一刻,满脸皱纹都充盈着慈祥的笑意。 小寒大寒,就要过年。父母年龄大了,不忍心再看他们天寒地冻中站街等我。我的工作也是飘忽不定,山南海北到处去,就跟父母约定,不要天天出去接我,儿子也一大把年纪了,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有什么让父母不放心的事呢,我若是回来的晚了,你们就熄灯睡觉,因我常年在外奔波,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到家,不要等我,到的时候若是看到房间里还亮着灯,说明你们还没睡觉,一定会按时给你们请安。 那日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挺了挺酸楚的身体,瞧瞧外面,天空不知不觉中遮上了黑幕。唯恐父母还在黑暗里巴望着,便收拾一番案头,急匆匆骑车往家奔。车流的灯光在夜幕里交叉闪烁,街边公园中三三两两美丽冻人的小情侣,被泼下来的月光紧紧粘贴在一起。我的心在飞翔,恨不能立马出现在父母面前,好让他们悬着的心放下。本来骑个摩托车是为了怕滞留堵途,好在路上穿行自如,行车前单单忘记了瞅一眼油量,骑行十余里地油表指针再也抬不起头了。我穿的单薄,此刻呆在月光里,带刺的风不断跟我打招呼,浑身像穿上了鸡皮装。 前不近村、后不着店,摁开记忆的闸门,从引擎中搜索,附近还真没有加油站。想打电话向二老报个实情,大晚上又不忍再让父母挂念。 人家萧何骑马月下追韩信,无奈,我只有推车追月。月色不看门户高低贵贱,均匀地分配给万物生灵,风儿吹、脚踩踏、车轮碾,不见它有一丝怜悯,月光向世间铺了一张包容一切的席子,真是大度。走着走着,路上来往的车辆逐渐少了,也遇不到一个行人与我作伴,正好逃脱了我的难堪;抬头望望天,挂在空中与我寸步不离的圆月却在抿嘴窃意,嫦娥姑娘只顾了自己蹁跹,不搭手助一臂之力,吴刚那厮,这会儿可能已被桂花酒灌得小辫朝天。唉,一声叹息,谁也没有闲工夫理我这个茬。 当这次“马拉松”到达目的地,我的第一反应是,先瞄了一眼父母所在的房间,屋子里没有动静,灯光仍在亮着,黑夜里望过去,灯光蓄满了暖意,又像是疑惑的目光,仿佛在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经过窗下,窗玻璃上那个“福”字,是春节时贴上的,每年都是揭下旧的换上新的,“新桃总要换旧符”,不少人家喜欢将福字倒着贴,我们家贴福字总是端端正正的,今晚窗玻璃格外明亮,室内灯光吻透玻璃穿出来,把个“福”字映照得布满暖晕。 我慢慢推开房门瞅向室内,情景惊愕得我半天回不过神来:满头稀疏白发的母亲,胳膊搭在胸前,倚着被子坐在床上,父亲在椅子上微仰着,如屈原问天的样子,老两个似睡非睡、梦里梦外,听到动静见是我,两双褪了色的目光顿时亮堂了许多。母亲斜过身子,好一会紧盯着我,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说的第一句话是:“吃饭了没?” 待定了定神,气喘吁吁如实汇报了我今天的遭遇,从老人家眼睛发出的余光里,读出了 “意恐迟迟归”的那丝牵念。 父亲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似带埋怨的口气说:“不能按时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饭菜都等凉了,我再去热一遍。” 餐桌上,盘里的菜几乎没有动开,筷子摆放得很有秩序,见不到我的面,他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洗了把手,罩在饭菜上试了试温度,说:“还不是太凉,将就着吃一顿吧。” 母亲不放心我说的话,忙不迭从床上下来,蹒跚到餐桌边,伸出她那瘦骨嶙峋的手,把杯盘挨个试了一遍,认为还能说得过去,这才一起坐下,共进晚餐。许是饿了的原因,碗筷碰出的叮当声,像演奏一曲高雅的音乐。说来也怪,原先总在心里嘀咕母亲做的饭菜不好吃,今晚咋咀嚼着这么可口? 当饥肠不再搅腾,把一身疲惫卸载,望着父母忙碌的身影,想到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话:在老人面前,再大也是孩子。我默默对自己说,只要老人康健,做儿女的犹生活在福海中。
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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