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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栽花
博山 云止于水
早春,看到院子里西墙脚的玉簪花盆里冒出了新芽,嫩绿的,如剑,叶子初生是卷起的,等慢慢长出泥土,才舒展为一片风姿洒然的大叶片,一片一片从叶中心生出来,夏日,片片淡绿的叶子如绿云,斜风细细,一缕光线照得叶片通透,脉络分明。
玉簪花开,多在暑假。花盆不大,每到花开,就把花搬到房间里,每个夜晚,幽淡的花香满了屋里,一个人的世界,竟觉得万物皆在,浩大、寂静,读书,坐卧都氤氲了一层淡香。玉簪的花期半月来长,一根长花茎上对生一枝枝玉润的簪子,从最下面的一枝到顶部,花开时,玉簪打开,香气绵绵而来。
闻香识花。有时,不见花颜,仅凭花香就可辨别是那种花。丁香,海棠,槐花,梧桐,栀子,昙花,米兰,茉莉,白色的和鸳鸯茉莉的气味是不同。闭了眼,那种气息已成独特的密码,一一散布于呼吸和血液里,如同一个人,经年累月,那气息闭了眼也可以辨别。哪种花,那个人,不是自带香气,给可以赏识自己的人以戳印。
曾经把玉簪花带到校园中。冬日也是在露天中,被白雪覆盖,经受风霜侵袭,它沉睡得几乎死去,那种状态,每次看了都为明年是否醒来担忧。所幸,每到春来,如剑般冒出来的绿芽,令人惊叹。遗憾的是,那盆玉簪花不知何日何人带走了。
看去年新载的玉簪冒出了好几个新芽,抱着花盆,去田地里,倾倒出来,分成几份,栽回去几株。选了三株留着。清晨的微风里,我把花株用报纸小心包裹了,装在背包里,带着挖菜刀去学校,跃上花坛,在那棵高耸云天的塔松下,挖了两处坑,把玉簪花种下,用四围的松叶细细盖了。一份隐秘和欢喜就在潜滋暗长着。
去三楼拿了水桶接水,浇在栽花处。把树下六七棵二月兰也浇了。每天路过,我都注目凝神,那一丛丛淡蓝和奶白总是摇曳不已,似是与我密语。喧扰和琐屑,劳碌和枯寂,在安静中清理和修复。非是于花草万般风流中足自己的风雅,而是神思融入草木,体贴、爱护、疼惜、相与呼吸如同知己,共同俯仰自然。
隔了三日,去看那花,两个小芽安然在松叶间,大的叶片也舒卷出一角。提水,浇花,被人发现,拍照,说呵护才得来这么美好的风景,我则逃逸般跃下。幽居在草木之间,于万人如海中遇到另外一个自己,不愿被人看到。
春日宜远游,春日宜栽花,哪种花都好。前一阵,移了三棵草莓,栽在花盆中,一棵被无意跑出来的大母鸡啄去了叶子,其他的长势可爱,已开出绯白的花朵,五个花瓣,明媚可爱。前几日,如湖畔,拔了五六棵薄荷,栽在了喝酸奶的碗中,淡淡的薄荷香,是青春年少的味道,淡绿中带着一些酒红,是初遇的印象,在书桌上已栽活了。那时,湖边,许多黑色的蝌蚪如一粒粒音符,在水中安静着,捧起一只,小蝌蚪在我手中的清水中,润滑,娇憨。半月前,一个中午回家,于河流之上听到了蛙鸣,印象中感觉初夏才会有的声音,在三月,似是在告诉人世间的流逝,它再次活跃。把蝌蚪放回水中,和一大些蝌蚪游在了一起。春日栽花,总是想起和花联系在一起的人,萦绕在其间的情愫,和那个超脱于悲欢之上的那个安静的自己。
树下,一份暗生的欢喜,有一天,会不会也如云如玉般绿叶层层,洁白的玉簪,古典、清雅,我想每个路过的孩子都会被花香诱惑,去寻找,心里惊呼:“多么美好的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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