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台 张连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学校无书可读停课在家,十五六岁的我就在生产队里挣点工分,帮着父母增加些家庭收入。
生产队里的农田,大部分种的是粮食作物,以种粮为主兼种些经济作物,经济作物主要是种植黄烟。那年,我目督并参与了黄烟从种植到烘烤加工的全过程,现在仍记忆犹新。黄烟的种植加工,都算得上技术活,队里专派那些庄稼地里的老把式来负责,他们挣得也是全队最高的工分。我这毛头小子,跟着老把式学习,也算得上叫“特殊照顾”了。
春天,暖风吹拂,大地渐绿时,我们将比小米粒还小,黑油油的黄烟种子播散在经过精心整制的畦垄里,盖上细土细沙,浇水后等待出苗。烟苗在湿润松软的泥土里破壁生芽,象针一样细嫩的烟苗钻出土层,一片绿油油的。经过精心管理逐渐长大,梳苗定苗后,等长到一乍多高,麦收后就要移栽到大田里。
麦收后,将烟苗移栽到大田里,我们叫做“栽烟”。将麦茬地耘后打垄,施足底肥。烟苗被移栽到地垄里后,它看上去十分不乐意,好像离开了育苗的母床,恋恋不舍的样子,再加上烈日炎炎,又好像不经热似的,一颗颗烟苗耷拉着脑袋,捏儿巴几的极不精神。栽苗后马上用水浇灌,等到第二天早上再看,昨天刚栽植的烟苗,却含珠带露,枝叶伸展,迎着旭光,茁壮成长。等长到大半人高,也到了入秋时节,这时队里就准备烘烤烟叶了。
烘烤烟叶更是技术活儿,队里先派这些老把式整修烤烟房。我们称老把式为“烟匠”,我们叫烤烟房为“烟屋”。烤烟房内盘垒着几条用土坯做的烟道,烟道上方有层层挂烟叶用的架杆,烟房的一头就是烧煤用的地炉了。这烤烟房的地炉,要根据整个烤烟房内所烤烟叶种类,撑握不同时期的火候。“生炉”后,也叫做点火,头几天小火慢烘,等到绿色的烟叶在房内焖烤变黄时,就大火烘烤,迅速烘干水分,等烟叶完全干透后,就要停火,我们叫“止炉”了。
那年秋天,我被安排参加采摘烟叶的活儿。我们叫“擗烟”组,队里每人发放一件蓝色塑料雨衣。因为,擗烟组一般是天不亮就要进地采叶,秋日的早晨,雾浓露重。我们踏着黎明的露珠,透过晨雾,身穿蓝色的塑料雨衣,钻进凉凉的黄烟垄里,两手不停地左右采摘着烟叶,等到了日上三竿,采摘叶片结束。队里用马车或地排车将鲜叶运回。接下来就是妇女们“拴烟”,就是将鲜烟叶绑定在一根特制棍子上,这棍子我们叫“烟杆子”。下午,再由擗烟组把它挂在烤烟房的架杆上,这活儿我们叫“上炉”。“上炉”完毕,烘烤的活就是“烟匠”的事了。等烘烤好后,由我们“擗烟”组“卸炉”,也就是将烤好的烟叶从烤房里取出来,这“卸炉”的活虽不重,但人进烤烟房,得忍受着五六十度的房内高温,进入房内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浑身衣服湿透,活托托象现在的桑拿房。为此,“擗烟”组的人编成了顺口溜:早晨凉、晚上爽,下午“卸炉”汗水淌,秋后卖烟分了钱,每人做件新衣裳。
烟叶烤好后,生产队里统一过磅称后入库,等秋收以后,地里的活儿闲了,就开始“捋烟”,就是将烟叶喷湿变软后捋展开,目的是为了将烟叶挑色分级售卖。这捋烟的活儿老人小孩都一起干,论斤换工分。生产队里为了捋烟挑色,设有大型的地窨子,冬天众多人挤在里边捋烟挑色绑把子装莲子。寒冷的冬天,北风呼萧,冻得耳朵和双手生疼,可一下到地窨子里,就温暖如春,空气湿润,边捋烟边听年岁大的人们,讲着“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听来别有一番滋味。
烟叶分级后卖给收购站换钱,生产队年终决算,将剩余的钱按农户人口,加全年所挣工分数实行年终分配,也叫做年终“分红”。记得那年冬天,我家第一次分得十六块钱,高兴的父母合不拢嘴。特意给我们兄妹几个每人扯件新衣料,爹还买了一斤猪肉,不年不节地就吃上那猪肉粉条炖白菜,那种酸爽香辣的美味,参加工作后吃过很多次猪肉粉条炖白菜,都未曾有那好吃的滋味。
那年,我与黄烟。青涩的年纪,艰苦的岁月,似水流年。回忆起往事,心里总觉得有说不尽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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