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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花瓶
沂源/王佳兰
一对酒瓶变成了花瓶,竟然一放就是二十多年。再见它,印在上面的武松打虎图落满了灰尘。用抹布擦去尘土,栩栩如生的老虎图案依然那么清晰,就像一些不算久远的记忆,搁置在心底深处,我把它一点点翻了出来,抹去那些旧事尘埃,清晰印在心底的是那份怀念。旁边的八仙椅上坐着慈祥的奶奶,看着她的花瓶在和我聊天,那么的和蔼可亲,亦如昨日音容相貌。
前些天回老家帮婆婆收拾老房子,在一个老式桌柜的抽屉里发现了这对酒瓶。对这酒瓶印象深刻,这是我和丈夫定亲时,婆婆家买来招待客人的酒。当时我的奶奶就是我丈夫的奶奶还健在,酒喝完,她说这瓶子好看扔了怪可惜,便留了下来。
过后再去他的家里,那对酒瓶变成了花瓶,被奶奶插上了一束束塑料花摆放在桌柜上,这一摆就是多年。奶奶勤快,平日里把花瓶和花擦的干干净净。虽然经了些岁月,这插花的酒瓶始终没换。春去冬来,塑花不曾凋谢,年前也总是换几束新花插上图个喜庆。奶奶和她的儿子我的公公相继去世后,花瓶收拾了起来,婆婆搬来县城里住着,便也极少回老宅。那对花瓶就这样躺在抽屉里静守岁月。
且不说那酒得醇香醉了几季的春花、夏荷、秋叶落,冬看漫飞雪。几度围炉把盏叙旧事。化身花瓶的酒瓶却也盛满了世间的苦辣辛酸,犹如它酒里的辛辣和醇香。换作花瓶的酒瓶,怀抱一束束灿烂的花,静看天井里飘起的袅袅炊烟,看着一抹斜阳从屋檐下落下。梦里的笑语,醉了爱意,暖了岁月。若是奶奶还健在,定然不会让这花瓶躺在黑暗的抽屉里,见不得光亮。
恍惚间,看到裹着小脚的奶奶坐在八仙椅上拿着花瓶在仔细的擦拭,那动作的轻柔像是在给婴儿擦拭身体,就连瓶身上图案的纹路里都擦得仔细,这些花瓣和绿叶更不曾有半点的灰尘。瓶身上道道的花纹路,像极了奶奶脸上和手上的皱褶,藏着生活里的艰辛。算起来那花瓶在这个家里迄今为止有二十多年了,和奶奶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十几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是见证了一代人的成长。拽着老奶奶衣襟吵着听“武松打虎”故事的小娃都已经长大成人。
奶奶借酒瓶上的武松打虎图编成故事讲给她重孙辈的娃娃听,那武松在奶奶的口中便有了生命,成了娃心中的英雄。瓶中养起来的花,四季都开着。花瓶在三抽边沿刻花的方桌柜上放着,桌子算不上古老也有几十年的桌领了,桌面上深红色的漆也显现出了斑驳和沧桑。花瓶就放在方桌靠墙的中间,瓶中的花鲜艳的开在有些暗潮的房间里。虽说是一把塑料花,却也给房间增色不少。自打有了这花瓶和花,奶奶便也多了这项活,每天早上起床后忙碌完那一套家务活,便坐下来擦她的花瓶和花。
记得小时串门,经常见到有人家用好看的酒瓶当花瓶摆着。当时,奶奶拿酒瓶当花瓶用我并不觉得稀奇。从天井里种在小盆小罐里的花就可以看出奶奶是个喜欢花的人。虽说那时日子过得紧巴,整日里为生活操劳,奶奶却给自己和家人种了一天井的花,都是些极其普通的花,也是精心打理着,每一盆花都开得好看。奶奶心里一定是种下了一棵花,那馨香在岁月里弥漫。
在我老家,过年和七月十五都有请家堂的习俗,那家堂轴子就挂在方桌中间的墙上,两个花瓶就摆放两边,瓶中各插一把牡丹花。那些年,奶奶身体还算结实,她又喜欢了那对酒瓶,当花瓶来插花,也算是给了酒瓶新的生命吧。花是家里人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奶奶去不了集市,每次也是报出花名即可。自打有了那花瓶和花的那些年,逢年过节,只要请回了家堂,奶奶便把两瓶花放在家堂桌上,既然放在哪自有她的道理和寓意,也是图了一份喜庆。
今日再看这落满灰尘的桌椅竟然有些伤感,无人搭理的这些旧家什,就这么静静地和老屋一起熬着岁月。那一对花瓶不仅仅是用来点缀平常日子里的枯燥,也是奶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酒的醇香早已沉淀在岁月里,瓶中的花开到奶奶去世……
我把花瓶擦拭干净,又重新放回了抽屉。还留着它做什么呢?
2018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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