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箴言振语

淄川  袁振

老牛失眠了，工友都在呼呼酣睡，他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老板说这个冬天要停工，明天他就能回家了，所以很兴奋。记得上次回家，还是在夏天，二哥家的侄子结婚，他回去帮了两天忙。

躺在床上，用长满老茧的大手捋了捋刚洗的头发，又摸了摸枕着的棉袄。棉袄里有钱，下午刚发的工资，媳妇教给老牛说，把钱缝到棉袄里，坐车才安全。

下午给媳妇打了电话后，他就开始盘算着回家的时间，从工地坐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再从市区到县城三个多小时，若是快点，还能赶上中午那趟县城回镇上的班车，若是慢点，就只能等下午那趟了。到镇上，再步行七八里路，就到家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老牛起床洗漱后，吃了点饭，就扛起了被褥，与工友告别。在站牌等到了七点，公交车姗姗而来，老牛投币后指着被褥问司机：“这个还需要交钱吗？”司机摇头，示意他往后面走。车厢里面人不是很多，还有几个空位。老牛刚想坐下，却看到座位上的那些人有的捂着鼻子，有的在斜眼看他。他便觉得，这些座位，看来不是属于他的。于是就去了车厢的一角，低头用力的抓着扶手。

公交车晃晃悠悠的驶进了市区，老牛在长途车站下车。去售票厅买上票后，又找到了车，亲眼看见乘务员把被褥放进了行李舱，他上车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车子缓缓启动，老牛回家的心情也缓缓启动，他想象着家中的样子，院子里成串的玉米，劈好的木柴，和摇着尾巴的大黄。想着想着，竟有些困了，于是他紧了紧穿着的棉袄，双手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想迷糊一阵。

睡了好久，竟然做梦了，梦到了媳妇。媳妇和他微笑着，他问：“你冷不冷？”媳妇说：“我要是冷，就会这样。”转到了他的身后，头贴着他的后背，双手伸进了他的棉袄口袋。

忽然，梦醒了，他却真的感觉到口袋里有一只手，正在摸索着掏东西。他一下就把那只手抓住了，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小偷，光天化日的敢偷东西。”手的主人是一个贼眉鼠眼的眼镜男，努力想挣脱被钳住的手。老牛死死地攥住，向其他乘客喊：“大伙都看看自己的东西少了没有，他是个小偷，送他去派出所。”

车厢先是一阵骚动，在各自查看了一遍后，就不再有其他动静。眼镜男说：“叔，我错了，我这是第一次，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有几个人走过来劝：“既然没少东西，不行就算了吧，大家都赶时间，去派出所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老牛想想也是，就松开了手，指着他的鼻子说：“不要再有下次。”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子终于缓缓进站。老牛看了下时间，县城到镇上的车刚好还有十分钟发车。他连忙下车掏出了被褥，急匆匆的往那赶。走了几步却走不动了，肩上的被褥被人抓住。他回头，原来是刚才车上那几个劝他的人和眼镜男。

几个人围上，像一头牛被几只豺狗疯狂的咬。边打边喊：“让你多管闲事。”他喊着救命，却没人理，路人就像没看见一样。一阵拳打脚踢后，眼镜男抢走了他的手机，又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嘴里嘟囔着：“破老年机，拿去也没人要。”

这伙人扬长而去，老牛碰了下肿了的鼻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摸了摸棉袄后，又笑了，心想：“媳妇儿的办法还真管用。”只要钱还在，挨顿打也就不算什么。

车是赶不上了，只能等下午那班。经过一阵折腾，肚子还有点儿饿了。看着旁边有家面馆摊，就拖着被褥一瘸一拐的走了进去。清汤面五元，加牛肉十元。老牛不假思索的就要了清汤面。

店主端着面出来，碗里加了满满的牛肉。老牛摆手：“你端错了，我要的是清汤面。”店主说：“老哥，你放心吃就行，只收你五元。刚才我都看见了，出门在外不容易，那几个小地痞，你别往心里去。”老牛顿时湿润了眼眶，连声说着谢谢。吃完饭，他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压在了碗底。

下午，终于等到了回家的车，车上陆陆续续的坐满了人后发车，老牛坐在了后排。车上的乘客大多是来县城做买卖的乡下人，有卖糖葫芦的，有卖茶叶蛋的，有卖水果的。收摊时剩了点货底，就都拿出来互相分享。有人给老牛递了个苹果，老牛推辞不吃，那人不管，硬生生的塞给了他。他只好说着谢谢。

车里的气氛很好，大伙儿时不时的开些玩笑。一个络腮胡子看着一个妇女卖剩的鸡蛋笑着调侃：“你这蛋还真不小。”妇女也是那种豁达的人，回呛他：“不如你的蛋大。”胡子男哈哈的笑：“你看过？”车上的人就一阵哄笑，售票员指着胡子男：“你这个流氓，一上来就不拉正词。”胡子男笑的更欢：“你不知道吗，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

老牛也笑了，他觉得，虽然话有些荤，但听着却很亲切，这乡音，也是好久不听了。

车到了镇上，老牛下车健步如飞，还有七八里的路要走，天快黑了，得快点赶了。走了一段时间，身后有突突突的拖拉机响，他闪到了一边，拖拉机在超过他后停住了，是本村的三柱。三柱让他上了车，把他拉到了家门口。

闻着院子里飘出来的炊烟，老牛狠狠地吸了两口。大黄听到了声响，摇着尾巴跑了出来，亲昵的在他腿上蹭来蹭去。媳妇也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勺子。沉着脸问他：“怎么才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又看见了他脸上的伤，惊叫起来：“你怎么弄的？”老牛憨笑着：“没事，摔了一跤，手机也摔坏了。”媳妇说：“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小心一点儿。”

儿子也出来接过了他的被褥，急切的说：“爹，快进去吃饭吧，你不回来俺娘不让掀锅。闻着香味了吗？俺娘把咱家的大公鸡杀了。”

飞鸿踏雪

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真好。向您学习。问好。

箴言振语

飞鸿踏雪 发表于 2018-11-25 18:05
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真好。向您学习。问好。

感谢老师点评，晚上好。

淄水金山黄丰年

人物塑造很丰满，语言也很有个性，故事情节曲折跌宕，结局也很圆满，生动的反映了当今社会生活。

箴言振语

淄水金山黄丰年 发表于 2018-11-26 05:12
人物塑造很丰满，语言也很有个性，故事情节曲折跌宕，结局也很圆满，生动的反映了当今社会生活。

黄老师下午好，谢谢高评。生活也许艰辛，但不管怎样，他只要在角色中有着担当，他就是最可爱的人。

胡敦荣

故事写的引人入胜，扣人心弦，写出了农民工的艰辛，为劳苦大众呐喊。赞!

箴言振语

胡敦荣 发表于 2018-11-27 22:27
故事写的引人入胜，扣人心弦，写出了农民工的艰辛，为劳苦大众呐喊。赞!

胡老师上午好，感谢您的点赞。有时候，现实的社会里，真的会有那些所谓的高大上的人，我觉得不管我们是扮演者什么角色，即便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也要获得应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