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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18-12-15 20:58 编辑
临淄 宋庆法
办公室的吴师傅,身材短小精悍,每日上班哼着小曲,笑面对人,别人说出句话来,经他一重复,立马从三伏天走一遭,能变另一种味道。人缘好得谁都爱跟他开句玩笑,大大小小的事,老少皆宜,给人的印象是话引子、戏儿头,几乎是他不上班或出差不在,各忙各的事,没有多少扔过来拽过去的话语,一个个都成了闷葫芦。
就是这么个开明人士,娶了个人高马大的婆娘,溜街并排着走,不知道的以为是领着自己的孩子。不用听他俩的对话,单从举动姿势上能看得出来,婆娘每时每刻都在给他做报告,他则紧跟在身旁洗耳恭听。
按说这一对妇唱夫随,引不起什么战火,令人想不到的是,在家庭中,吴师傅的地位连话语权也被褫夺了。家有母老虎,言语上稍有不慎,给个脸色看是家常便饭,指不定啥时候,一声河东狮吼,吴师傅只有浑身哆嗦的份。他的孩子们也曾戏虐是看家庭演出。
同事们都知道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挨骂如喝蜜,从不当回事,有时也拿他消遣一下。凑巧那天的报纸上有条消息,说某某地方一年愈六旬老者,被妻子打得不敢回家,只得栖身村外。女同事拿着报纸读给他听,他拿过报纸,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看完后,笑呵呵对大家说:“我比这个老汉子强,他还不如我呢,最起码我在家只挨骂,不挨打。”
满屋子人听他这么一说,一同来了个哄堂大笑。他则随着笑声,当做卖了一出关子,从不往心里去。
有时说过的话很灵验,反悔都来不及。没过几天,吴师傅就和报纸上说的那个老者凑了一对。
那日上班,大夏天吴师傅穿了件衬衣,把领子竖起来挡着脖子,还带了眼镜口罩,显得格外招眼。爱跟他开玩笑、打打闹闹的同事们,猜得出来一定是在家上演了武打戏,他越是捂得严实,避免露相,大家伙儿越是想看个明白,有拽胳膊的,有扯衣服的,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脊梁,只见后背前胸长满了一道道指甲痕迹,脖颈上、脸面上也不例外。一时屋里的人见到庐山真面目,猜得出来他遭遇了什么,个个呵呵大笑过后,还要他讲讲是怎么回事儿。
吴师傅也不遮掩,如实道来:前几天吴师傅去武汉出了趟公差,伟人的那句“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妇孺皆知,到武汉少不了要尝尝武昌鱼的味道。吃了,尝了,本来挺美。可他回到家却吃了豆腐谝渣,绘声绘色守着妻子还思建业水,终忆武昌鱼,直夸武昌鱼真好吃。
嫂夫人不听便罢,一听怒从心头生,说:“你在外边吃了,回来光说话馋我!”挥动臂膊,噼里啪啦一阵乱舞,耳光朝吴师傅的脸上打去,还不解恨,尖尖的指甲在吴师傅身上㧟了个够,方才消气。
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挨了顿揍的吴师傅,脸上身上火辣辣跳跳哒哒,卷缩在床懊悔的一夜未眠,都怨自己一时兴奋,口无遮拦道出了全部实话。他不是不知道,妻子是个美食家,只要听说哪里有特色美食,想方设法要满足舌尖上的味蕾;食量也惊人,就算身体遇上不舒服,吃一只烧鸡也剩不下多少。
武汉一行,本该捎几条武昌鱼回来,可去也匆匆,回也匆匆,再说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怜惜囊中羞涩,就没把这些当回事儿,闭口不提也就过去了,谁叫咱多言多语,冷不丁透露出来了,挨顿揍就挨顿揍吧,作为一个男人,还吃得消,老吴安慰自己。
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家丑不怕外扬,直接将㧟伤亮给别人看,一早一晚又见两口子路边散步的身影。
一般认为,家暴是男人的专利品,哭诉喊冤的都是纤弱女子。像吴师傅这样遭遇家暴的,大千世界也找不出几例,可他为了一个家庭的稳定,对这种家暴,甘愿忍受无怨无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成为相濡以沫“战友”,这样的家暴,不妨视作居家过日子的油盐酱醋,或许,也是一剂不可或缺的家庭调味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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