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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玉静心明 于 2018-12-26 21:44 编辑
从今有谁问冷暖
淄川 黄秀美
寒来暑往,转眼间已是母亲去世三周年。
早上,匆忙备好祭祀用品,中午,约了姐姐一同去上坟。
虽是正午,日色稀薄。寒风吹过山坡,墓地里格外荒凉。父母坟前有一排高大的榆树,树叶落尽之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风,透过树的间隙,呜呜作响,好似不舒畅的呜咽。立在坟前,想着母亲生前种种,不禁悲从中来。
母亲长我四十岁,小时候在街上玩耍,常听邻居说我是老生闺女,那时,不知就里,他们就那么一说,我也就那么一听。大人的玩笑里多善意,终究我是逃不脱“菠菜疙瘩芫荽梗,老生闺女是一景”的戏虐。潜意识里,我因为是这“一景”,就常常黏着母亲。少时,体弱,常常记得趴在母亲温暖的背上,走过一条条长长的街巷去看病。那时,只一味的娇嗔,哪知母亲心里的焦灼与不安?及至自己为人母,也才明白父母深恩。
记忆里,母亲是年轻的,短发齐耳,柔顺光洁 ,面容清秀,干净利索。家中我们姊妹四人,除了父亲没有男劳力。大集体时代,母亲除了和男劳力一样出工上坡,收了工,不仅要为一家人操持吃穿,还要侍弄鸡鸭猪鹅,母亲用孱弱的身躯顶起了半边天。那个年代,家里没有男孩子,就好像矮人一等,就连奶奶对母亲也颇有微词。母亲人前人后,不知遭受了多少冷眼。可母亲从来不嫌弃我们,自小,母亲就教育我们要勤劳善良,自立自强。
母亲的娘家是大户人家,听姑姑说,外祖父早年在博山有买卖,每次回家,外祖父总会割上几斤肉,买上菜和点心,在路过我们村时,找人捎到家里。外祖父之所以不进家门,一是怕奶奶破费,而是给怕奶奶添麻烦。那时,叔父还小,因为家境窘困,就到老爷的店里帮工,除了工钱,外祖父另外还有补助,这也是为了帮衬我们家。母亲的乐善好施和修养,也是受了外祖父的影响。
我结婚后,每次回家,母亲常唠叨,一定要孝敬公婆,亲和妯娌。母亲说,人都是父母所生,没有捂不热的心肠。那时,要忙孩子,又要顾及工作,也不常回家,总觉得母亲还年轻。可是,母亲是什么时候老的呢?
母亲在世时常说,一个儿女一条肠,想想我们姐妹四人,母亲该是捋了多少遍?!家里原本有一个哥哥,他在十岁那年不幸夭折,这对于母亲,又该是多么深重的折麽与痛楚!每每参加婚礼,看新娘的父母泪湿眼眸,心底总有不尽的酸涩。想想自己结婚时,在一片喜悦的氛围里走上婚姻的红地毯,又何尝体味过母亲的怜惜与苦楚?!
父亲去世后,恍然觉得母亲老了,仿佛是一夜之间,那样决绝,那样执拗,那样让人猝不及防!
忽而忆起那个早晨,忙完手头的事匆匆回娘家。母亲在洗衣服,她的手不太灵便,慌忙上前接过来,边洗衣服边和母亲聊天。那时,母亲已是八十多岁,她坐在门前的杏花树下,蔼然的笑意里深藏着几许无奈。她不愿拖累儿女,又改变不了身体带来的麻烦。我说,娘,你就好好活吧,啥也别担心,您养育我们四个,说啥也不能您掉到地上。母亲就笑。她说,等我老糊涂了,说些不着四六的话,你们千万别拿巧......
又是一年,杏花开的时候,母亲常常坐在屋里看花。每次去,都会看见她和蔼的笑容。临走,常常出了屋门再隔了窗子对望,和她挥挥手道再见。那一年,青杏儿刚刚长成,母亲迎来了她的重孙子,母亲的笑容,花一样灿烂!
也就是那一年冬天,母亲静静地离开我们,母亲去世时,还拉拉姐姐的衣角,问,穿的这样单,也不围上条围巾,冷不冷?这句话,这个镜头,深深镌刻在心里!
此时,山风清寒,有谁会记得问我,过得可好,穿的可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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