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试打工

高山流云

初试打工
高青 郑书元

自己外出打工还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人们对“打工”二字还是感到陌生。改革开放初期，农村人在经营自己的土地同时，有的人纷纷走出家门，加入到打工族中外出打工了。当时小农经济意识制约着人们的手脚，富有经济头脑的南方打工族，纷纷涌入北方劳务市场，成为一支浩大的劳务输出大军。1997年秋天，学校放农忙假，我伙同几位同事及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到离家百里开外的桓台鱼龙劳务市场打工，开始了一段初试打工的经历
。
那年秋天，夏播作物长势很好，丰收在望，人们期待一个金秋收获季节的到来，谁也未曾想到一场罕见的暴风雨，将生长旺盛的夏玉米，一夜之间几乎全部匍匐在泥水里，勤劳的庄稼人看到眼前的场景绝望了。我们几个决定外出打工了，一个塑料编织袋盛着我们外出的全部行囊。此次外出打工是我初试并体验打工族的艰辛，再就是挣钱弥补家庭经济的据秸。
桓台鱼龙劳务市场在马踏湖畔，当时是江北规模最大的劳务输出市场，它借助桓台全国建筑之乡的声誉，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者。部分当地人却不看好打工挣钱的途径，死守家里那几亩地。我们的打工举措就是带动一部分闲散的劳力，加入到打工族的行列之中。我们乘班车到县城，然后再乘县城通往张店的班车，中途倒车到起风镇，下车后背着自己行囊步行数里来到鱼龙劳务市场。

白天的劳务市场显得格外寂静，市场里人很少，打工的还没下班，不少从外地前来打工的人陆续不断地来到劳务市场找活儿，打工挣钱。劳务市场的两边有不少小餐馆和小吃部，此时正是傍晚，店主已经为下班的劳务人员在准备饭菜了。我们去找一家房东住下，聆听房东大叔介绍劳务市场的情况以及住宿的规矩。晚饭我们就在劳务市场的地摊上吃的，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一辆辆满载打工者的大头汽车纷纷驶来，那些打工的纷纷跳下车，找一个随心的小吃部坐下吃饭，有的人就一个小菜喝上一杯小酒解乏，看到他们疲惫的样子，我担心自己受不了那份累，担心总是有的，既然来了，就得体验一下打工的辛劳。

那时劳务市场的工值很低，要比现在少十来倍，一个壮工一天的工值也就二十多元，技工相对比壮工要多一些。在当时一顿饭一元钱即可吃饱，住宿费每人每夜收一元，房东免费为外来务工人员提供开水。房东大叔是位残疾人，本人很会管理住在他家的外来打工者，晚上不准人们喝酒闹事。人们每天的劳务费有他给保管着，要是有人回家时，将挣来的工钱全部付给。房东婶子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很关心在他家住宿的外来打工者。我刚到她家，见我细皮嫩肉的样子，担心我干不了那样的活。婶子的儿媳也是老师，我是老师，我们还是同行。那次我回家后，曾经给房东大叔家寄过过感谢信。几十年过去了，好心的房东叔婶可能不在人世了，他们淳朴善良始终在我心里。

我们来劳务市场的第二天，就开始出工了。凌晨三时许，房东大叔就催我们起床了。要是打工的人起床稍微迟了，就错过了找活的机会，这一天就挣不到钱了，白白浪费一天。我们急匆来到劳务市场，那里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停在道路两旁的好多招工车辆，老板已经开始招工了。我们几个在路边的小吃部匆匆吃了几根油条，喝了一碗热豆浆，就去招工的汽车前，讨价还价劳务费，最后双方达成协议。人们纷纷之爬上招工老板的汽车，把我们那些民工拉到建筑工地。

我们去的建筑工地是淄博市陶瓷技校，在淄川区龙泉镇，学校扩建教学楼打地基，地基已经挖好，有数米深，需要人工填土掺石灰夯实，土埋在碎石里面，得用人工一锹一锹往外掘，山区的土质不像平原松散，挖起来非常费力，不多时我的手上便磨起了泡，疼痛难忍，钻心的疼，只有坚持着。监工的在一边监视着干活的人们，要是有人一怠慢就会遭到训斥，严重的还要可扣打工者的工钱。中午十二点工地下班，中午饭在工地上吃，菜是清水炖茄子，里面飘着一点油花，好在馒头管饱。下午一点上工，为了赶工期监工的不住地催促，上边的石头随时可掉下来砸伤务工人员，为了挣人家的钱也只能忍气吞声了。傍晚到了收工的时间，老板继续让人们加班加点，直到晚上八点才收工。回到驻地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我们虽然累，但是我们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血汗钱，感到一份欣慰。

接下来打工工地是张店区南定生活区，一个刚刚竣工的新楼盘，我们被招去清理善后的一些零星活，活儿比昨天相对要轻松一些。被招去的那帮女工负责清理楼内的垃圾，还有专门擦玻璃的，我们几个负责楼外的清理，活儿要比室内的重一些，我们也感到知足。我负责用推车清理楼外边的垃圾，推土填平坑坑洼洼的地段，再用吊车移走剩余的混凝土块，好在没有监工，干个良心活。招工老板把我们拉到工地就不管了，我们一直干到傍晚下班，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工钱，感到无比的欣慰。

在张店某电厂打工一天，活儿不算累，这也是一个楼盘刚开发的建筑工地。楼盘的主体工程正在施工，我被分配到砌外围墙的那边干活。老板找了两位技工师傅领着我们几个砌墙，其余几个小工是打下手的，和灰、推砖、递砖等活儿。师傅让我推砖，路不很远，也就几十米的距离。砌墙用的是水泥空心砖，要比建楼用的砖大得多，一车子也就推十来个，不算重，来回很轻松。一堵十几米的围墙是我们一天干得活，两个技工师傅脾气很好，从不催促我们，师傅心里有数，既不快又不慢，围墙是临时的，等楼盘竣工后，围墙自然会被拆除的，不存在什么质量问题。傍晚收工前我们完成了任务，老板也没有任何挑剔之说，我们自然领到了当日的工钱。

我们打工的地方是每天换一个，这样老板会结给我们清当天的工钱，避免拖欠工资现象。一般都是当天找活干，明天再个换打工的地方，这是民工的选择。我们被招工的拉到博山城区的一个建筑工地上，这是一个已经建好的楼盘，正在装修阶段，我们的任务是负责拆除墙外的脚手架。安装卷扬机，在专业人员指导下进行，危险系数非常高，所以施工者要格外小心。工头给我分配的活是用木板铺升降机的底盘，我从工具室拿来米尺和锯子，到木工组选木板。这时我们又有新的任务，饭后坐车去一个叫白塔的工地，拉混凝土搅拌机。好不容易把搅拌机装上车往回拉，车到博山天已经黑了，在另一个工地卸车后，挪动搅拌机时差点儿砸在我的左脚上，真是万幸中的万幸，要不然我的左脚就残废了，想起来好有些后怕。

张店有个叫王舍的地方？现在规划到张店城区了，叫王舍社区。那年我们就在那里打过工。当时的王舍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蔬菜基地，国家要在那里建厂房，征用了菜农承包的部分菜地，那时挖地槽全部用人工，我们那些被招来的就干这活。活实行包工，按挖出的土方支付工钱，多劳多得。张店的土地不同我们老家的土地，土壤结构坚实，里面还有不少的碎石砂砾，人工挖起来费力气，我们挖了一头午也就十几米长，挖出的土也不多，看来钱是挣不多了，挣顿饭钱也就不错了。下午天宫作美，也许是可怜我们这些民工吧？下起了大雨，工地被迫停工，我们那些人挤在菜农的简易房里避雨，菜农与我们诉说种菜的难处，以及承包菜地被征用带来的经济损失。雨停后工地不能施工，工头带我们去另一个工地，清理刚刚竣工楼内里面的杂物，一直干到天黑收工，工头克扣了人们的工钱，每人只领的十来元，还不够半天的工钱，我们也是有口难言，只有忍气吞声。这时，天又下起了雨，我只好找块塑料布蒙在头上坐在没有遮雨的车斗里。与我们一块的还有两位女学生，她们俩是在校大学生，放假出来打工的，她们的手上磨起水泡，疼的直咧嘴，这或许是对她们一次磨练，影响着她们的一生。

在张店和平小区干活，是我初试打工最后的一天。离家的日子不算很长，带给自己的感觉好像离家数年，我真的有些想家了。眼看就要秋收秋种了，家里的地也得经营，农忙假很快就会结束的，我得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我们去的工地是楼房改造，干得活是拆卸旧铁门窗，然后更换铝合金门窗。工头吩咐让我和几位拆卸门窗，按计件支付工钱，拆卸一个旧门窗给五元钱，我们感到不算难，可实际操作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我们的施工现场在六楼，属于高空作业，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当时，我们想一走了之，可是工头不愿意，不让其反悔，我们只要冒着风险干了。
拆卸旧门窗首先要用铁锤把门窗的玻璃敲碎，然后再砸去护着门窗的水泥边，最后才能把门窗拆下来，还要把拆卸下来的门窗弄下楼来。开始我们不会做，接下来找到了一些门道，两个人合作，提高了功效，挣钱一定不会少的。其实，工头早就看透了，怕我们挣钱多，让我们终止拆卸门窗的活儿，派我们去干别的活儿，到收工时结算工钱按天工支付，我们这些打工仔又吃亏了，纷纷对克工钱的黑心老板怨声载道。就在拆卸门窗时有个人不注意，用铁锤砸伤了左手，险些造成左手残疾，久久不能治愈，打工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们初试打工的人要和鱼龙劳务市场告别，与好心的房东叔婶告别，带上自己的行囊，揣着打工挣得血汗钱回家了。后来我也曾重返那个劳务市场再次打过工，重温曾经的足迹，用自己的付出打工挣钱，再次体验打工的辛劳。初试打工的经历，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我已是夕阳余晖下的退休教师，那时的打工路，已经成为现代人的打工潮，庞大的打工族在不断壮大，在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的今天，打工热潮也要降温了吧？很多有志者回到自己的家乡创业，建设自己美好的家园。自己不忘初心，不忘初试打工的那段亲身经历 。

2018.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