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玉静心明 于 2019-1-30 21:27 编辑
想起缝缝补补的日子
淄川 玉静心明
得空,收拾旧物,在衣橱底部一个花包袱里,又发现那件棉衣,红绸碎花,对襟镶边,订着盘花扣。那是三十年前,母亲飞针走线为我做的嫁妆袄,看见它,不由想起以前,想起那些缝缝补补的岁月。
小时候,每逢过年添置新衣,都是等到队里分了布票才能到商店里买布,然后找本家的一位姑姑裁开,由母亲一针一线缝制。越是到了年跟,家里的事越多,为此,母亲要起五更睡半夜为我们做新衣,点灯熬油,费时费力。
不记得确切是哪一年,那个冬天,农闲,听说临淄的大临池有教裁剪的地方,二姐就想去学习。起初父亲不同意,一是怕花钱,二是担心姐姐出门不安全。那时,学费不过十元钱,还管住。二姐自小就有主张,她软磨硬泡,甚至以开春不再上坡挣工分为要挟,终于“迫使”父亲点头。母亲摊上煎饼,姐姐从家里背上,和生产队里的几个女孩搭伴,背上铺盖卷,就出发了。有的女伴想家,有时也回来。姐姐为了省下几个车钱,也为了更多的学些手艺,就利用休息日多做练习。
快过年的时候,二姐终于“学成归来”。母亲放在箱子里给我们做衣服的几块花布,我和三姐不知偷偷比量了多少次,可母亲还是不让二姐动手裁,说是新手没准头,万一裁不好,布料就祸害了。二姐头脑活络,就用装水泥的牛皮纸试裁试做。我伸着脖子等在缝纫机边上,听着机器发出的嗒嗒声,别提多美了。“衣服”做成了,我自然成了试穿模特。穿上它,却不敢伸胳膊卷腿显摆,木偶似得蹦到母亲眼前,她左瞅瞅右看看,没找出毛病来,才算放了心。
这台缝纫机,是工农牌的。在那时,也是响当当的名牌,那是家里唯一一件值钱的物件。这还是舅舅托人淘换票才买到的。二姐会裁剪了,缝纫机更是得心应手。她不仅给全家人做衣服,碰上邻居拿布料来找她,也会欣然应允。闲时,她会去百货大楼卖服装的柜台转转,看看时兴什么款式,把样子记在心里,回来就能照样做成。那一年,姐姐给我做了一件双排扣列宁服,领边的明线用金线缝制,纽扣还用黑色丝绒做成包扣,钉上。年初一,我穿着蓝色的卡裤,红色格子列宁服去拜年,不知引来小伙伴多少艳羡的目光。
那年月,庄里乡亲在生产队里摸爬滚打,除了手提肩扛,就是推车挑担,干得多是力气活。出力多,衣服磨损就大。新衣服平时就压在箱底,遇到过年或走亲串友才舍得穿。压在箱底的衣服,裤子的中缝笔直,像用烙铁熨过,走在街上,甚至还会散出樟脑球的味道。至于平素出坡上工,多半就穿屯旧的衣服。若遇到哪里刮破了,大都缝缝补补凑活着穿。记得家里有件的确良衬衣,一直穿到背部的线丝像蚊帐布,还舍不得扔。旧衣穿着贴身贴心不拘束,穿久了,穿旧了,就有了感情。以至于后来每次穿新衣,左瞧瞧右看看,哪里都好,就是觉得拿捏得慌。
《红楼梦》第五十二回,晴雯病补雀金裘。“......晴雯先将里子拆开,用茶杯口大的一个竹弓钉绷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得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纳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后,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晴雯干的是细致活,外边的绣娘裁缝别说见,就是听也没听说过。这雀金裘,是外国玩意,技术含量高,晴雯带病缝补,体现了她的心灵手巧和忠勇,最终却抵不过命运的凄惨。可那是王公贵族的事。老百姓缝缝补补,不过是把旧衣洗净,然后找来颜色相近的布料,再接就破损的面积确定补丁之大小。那年月,谁家里也有个针线笸箩,针头线脑,碎布顶针,一扒拉就找到,挺方便。针线活好的,一个补丁缝起来,板板整整,规规矩矩,缝在旧衣之上,也似锦上添花。想起后来流行的拼结服装,设计师是否也是受补丁的启发呢?
小时见过一个邻居,灰裤子后腚上的俩补丁用黑线转圈缝过,针脚粗糙,呲牙咧嘴,走起路来,像两个不规则的眼睛,人一走,裤一扭,“眼睛”就一瞅,很滑稽。乡间有句戏语:外头有个邋遢僧,家里有个囊饭精,言及粗夫拙妇之状。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自己做的衣服渐渐赶不上潮流,要硬是自己做,搭上布料和功夫,细算算,还没有买着穿实惠。别说做衣服,就连修裤脚这样的小活路,也有专业人员。老人们念叨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又三年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说起打补丁,纳鞋底,绣鞋垫,插花描云这样的手工活,早已沉淀在记忆深处。那虽然贫穷却又不乏温暖的缝缝补补的岁月,却会在午夜梦回时,蓦然鲜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