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柏手串

云止于水

崖柏手串
博山 云止于水

第一次见面，是在乡下老家。农历新年临近，离开几日，就想爹和娘了，从陶然居忙中偷闲回老家。那时，刚刚洗了头发，还滴着水。

门外传来陌生人声音，一位温和的男子送来一大盆花，君子兰。送出门去，才在村口见到从副驾上走下来的她。暮色里匆匆一面，只觉得如月色一般的面容在暮色中闪着光，我们站在路边，三言两语，便匆匆道别。似辜负了神交已久。


第二次见面，是在植物园。她站在远处，白色上衣，怀抱巨大的花束，紫色、白色，在人流攒动的街道上，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洁净和芬芳。那种味道，是从心里传达出来的。她上车，送我两串崖柏，装在一个厚实的卡其色布兜里。一种浑厚绵长的香味悠悠而来，似曾相识，而又陌生。

取出来，一串大的，一串稍微短一些，原木的纹理，细致绵密，水样的年轮，细如发丝，每一个珠子都不完全相同，醇厚的香味却是源源而来，令人心神清爽。

这是生于玉皇山的崖柏，几百年的老树。山下开山庄的庄主在山崖上寻到，历经艰难才将一大块崖柏从石缝隙挖出，是生长二三百年的崖柏，挖来的的大墩头在家中存放也已三四十年了。一日，一众人在此聚餐，听他讲来，她讨要而来，找到精良的工匠，车出来，一个一个圆珠，然后串起来。送你的这一串，我搓了很久了，另外一串，还没有搓过。这来自故乡的精魂，或许并不贵重，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嫌弃。

该是怎样的厚重情意，如这绵密悠长的柏香，静静落于心底。山高水长，这香味烙印于心底，珠串也会陪伴到生命终点吧。这一程山水一程冷暖的人世，有人因为文字而进入心灵，亦愿意把自己最幽微的心事付诸于你，愿意把自己心爱的东西托付给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是当下的福祉。


我把那一串小一点的戴在手上，十三个圆珠，有的有隐约可见的疤痕。我以手摩挲每一个珠子，柏香如氤氲的烟气，立即缭绕了指尖。珠子稍大，一垂下手臂，手串几乎从手背上滑下去。

尚是初春，春寒料峭。一起去植物园看梅花，那手串就在腕上，冰凉中慢慢暖起来，贴合着每一寸肌肤。

第一次见到自然生长中的梅花，凌寒自开，或洁白，或殷红，都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和脚步。喜欢疏疏落落的梅花，更符合梅隐逸的气质。若繁花满树，反倒觉得索然无味。我停留甚久，在每一树前，在每一朵花，她远远跟着，似乎不存在，等我移步，她即刻随我左右，相谈融洽。手腕上还缭绕着崖柏的清香，安恬、沉静。

后来，写字、干活时，不方便。就把手串守在木盒中，偶尔不看书，也不写字，闭目神游，一种醇厚悠远的气息淡淡而来，竟是久违的崖柏香，安宁、清爽。再次取出来，即使不戴在腕间，也放在枕畔。

另外一串，小乖喜欢。去北京的时候，珍重地将那手串装在了背包里。八个多月后，再一次看到那手串，带着光泽，竟比我那一串更有时光沉潜的味道，圆润、通透，有了包浆，看上去竟似陈化黑油手串，那么素朴，那么静默，有那么美质。亲爱的少年，这木质的温润，曾给予了你漂泊异乡的安慰吧？在凌晨未眠的时光，还有这原木的温润，算是故土的一缕气息吧。

崖柏本来是太行山特有的树木，被称为植物活的“化石”，物以稀为贵，那些崖柏历千年之沧桑，汲天地之灵气，气质坚贞，坚毅挺拔，是他木所不及。崖柏的一生，如“苦行僧”，一株幼小的崖柏，从发芽到死亡之后的过程，立于云端之冷傲，与山崖上啸风之迂回，沐浴在云蒸霞蔚中，人们只能仰望，甚至鸟雀也不愿在那山风凌厉处停留。

生长，犹如一位行者顿悟的过程，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大自然给了崖柏一个展现其无与伦比的强大生命力的契机。生长，成了崖柏最初的信仰，漫漫生长过程中，忍受无数孤独和苦难，直到最后成为一株傲然独立的崖柏！

我所戴的崖柏手串，不过几百年树龄，却有如此醇厚、绵绵不绝的香味，那细腻的纹理，那清晰可见的疤痕凝成能的沧桑和青涩，令人泫然欲泪。

它来自故土，来自中学时一抬头就可以望到，毕业后一直停留于此二十二年，每每与之相对的深山之中，是比我更长久、更温润的生命。

深山樵夫

不知怎的，文章读到一半，就有想哭的感觉，读完了泪出眼眶，因在归家的车上，急忙擦拭，文字在写的时候走心入境了，才能让读者入心和动心。崖柏的浓香是凝固的乡愁，是远行的思念，是亲情的寄托，是发自心的文字之美、文字芬芳。

云止于水

深山樵夫 发表于 2019-3-5 17:17
不知怎的，文章读到一半，就有想哭的感觉，读完了泪出眼眶，因在归家的车上，急忙擦拭，文字在写的时候走心 ...

我常常是读别人的文字，读到泪流满面，没想到樵夫老师也给予了我这样的体验，心中充满感激，感谢樵夫老师，这春日晶莹的泪花是春天盛开最美的花。

德喜

读云老师的文章，似乎闻到崖柏手串那醇厚绵绵不绝的气息。有情有味，看得见乡愁，记得住乡愁！祝惊蛰节气快乐。

云止于水

德喜 发表于 2019-3-5 19:18
读云老师的文章，似乎闻到崖柏手串那醇厚绵绵不绝的气息。有情有味，看得见乡愁，记得住乡愁！祝惊蛰节气快 ...

感谢德喜老师留评鼓励，器物之美，在于与人的信息息相通，喜欢德喜老师明媚诗意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