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卷旧梦中

云止于水

于一卷旧梦中
博山 云止于水
        图片 云止于水摄影 于博山新华书店

去新华书店，在古典文学书架前流连，《浮生六记》、《陶庵梦忆》、《世说新语》、《山海经》、《笑林广记》等，自己的藏书中皆有多个版本，看到新的版本，还是忍不住翻开来看。

不同时期的印刷，封面皆不相同，有时，序言也是不同的，读到一则新颖的序言，似乎是看了一个高颜值的人，书里面的内容是一样的。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封面中间青色的底面上，是隶书的浮生六记四字，一种婉转沉缓的意蕴随之曲曲折折的笔画透出来，似作者幽微的心事，字下面是几朵着色的花朵，两边色泽淡下去，似是远去的记忆，缥缈的往事，如烟如梦。

风景，有时候就在眼前，一见倾心，似曾相识。有时候，不经意间自己也可营造出一种风景，恰如这错落出来的书本，怎么看都是美的。

寻了一本《陶庵梦忆》，有一本，许久以前常常翻看，那是一本和《西湖梦寻》同在的书籍，洁白的封面，古意淋漓的书名，恍惚间，轩窗阁楼中，冷月清辉下，那人缓步而来，慢慢遁入淡蓝的天宇。时光漫漶，文中的内容竟也模糊了。春节后去杭州，本想携一本前往，落落大满的书堆中，竟未寻到此书所在。下榻的漫村客栈，虽有一个书架。我蹲在清寒之中，挨着整理了一遍，手指间，满是灰尘，却未发现有此书。

本想对着书，一一去寻访那些古迹，即使去不了，也可于文字中一窥其貌了。怅然之，漫村客栈，入门处，白墙上书：西湖守望者。他年我若能够有足够金钱，于西湖景区开一客栈，一定摆满关于西湖的书，只是却不知有几人能够去读那些有幽香的文字，没有文言文的阅读功底，想解悟其中妙处，亦是徒然。在虎跑公园，虽有月满天心的弘一法师传记，可是那么多游人，竟无一人去看一眼。只是对着山下水畔的那只假虎，频频拍照，或涉水而过，抱着老虎摆出各种形态。

一声叹息。

那个曾经的纨绔子弟，明亡后，他在书籍上看到的国破家亡，转眼之间成了刻骨铭心的切身感受。

“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在品茗、赏花、观剧、访古、宴饮等优雅的场景背后，隐藏着一段充满血泪的故事。张岱曾这样谈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繁华富贵，过去便可入画，当年正不足观。”说的是张择端，实则说的是他本人。

他出生于显赫富贵之家，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和熏陶，别人辛苦一生所追求的，他一出生便已拥有，人世间各种享受他都一一亲身体验过。但命运之神并不总是垂青于一个人，充满血雨腥风的改朝换代所带来的沧桑巨变不仅改变了一个时代，也彻底改变了张岱的生活。他不自觉地对从前的生活进行过滤，只留下最好的、最值得留恋的东西，来表达家国之思、乡土之恋，抒发沧桑之感，寄托兴亡之叹。

站在书店的书架前，翻开一个人的历历往事。这样一个美质之人，爱好极为广泛，所为皆是风雅之事。“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华灯，好骏马，好烟火，好梨园，好古董，好鼓吹，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最终却落得所存者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残书数帙，缺砚一方，那是怎样的风骨寂寞！正如《湖心亭看雪》中：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

宇宙自然的无限和人的渺小，以过往之眼和当下之目观之，一一落在一片白茫茫中，恰似宝玉出家后，落了一片大地白茫茫真干净！他孤芳自赏，痴迷于世俗之外的雅致情趣，《夜航船》中历历在数的风物，在历史和梦幻中写下无尽色相和繁华。而我，在午后，偷得浮生半日，与之对谈，他静默无声，藏身于字里行间。书店里光线微暗，恰恰合乎此刻心境。车窗外，车马扰攘，南来北往的行人和车辆，每个人都匆匆忙忙，谁可以在闲暇时，于一卷旧梦中寄托浮生啊。

人品格和情趣之重要，何所能及？即使境遇改变，不变的是骨子里的高洁傲岸，是不随波逐流的清醒，是日常生活里浸淫出的雅致，品茗、煮酒、鼓琴、赏花、焚香、看雪，很可贵地保持了一个读书人的人格和尊严。王小波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哪怕不生于同一个时代，跨越时间的经纬，还有一卷古书可以浸淫，可以和一个有趣的灵魂对话，此乐何极！

想起舟子喃喃：“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这痴也是曹雪芹之痴吧，只是谁解其中味呢？只是那诗词曲赋、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中的人，他隔着远远的时空，默默不语，尘世的美好和沧桑，他们已经一一走过，不过是放下了那副皮囊，隐身于一卷书页中，驰骋于千古之间。

淄水金山黄丰年

读书悦心境，读书开心怀。李老师读的书多，每篇文章才充满着知识的芳香。

云止于水

淄水金山黄丰年 发表于 2019-3-20 05:05
读书悦心境，读书开心怀。李老师读的书多，每篇文章才充满着知识的芳香。

黄老师鼓励，感觉很欣慰。祝福黄老师读书写字生活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