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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心
博山 千山暮雪
“我能给你的,如此不值一提。然而这已是全部。”——写给母亲
去年冬天,弟弟在县城给独居乡下的母亲买了装有暖气的房。乔迁之喜,姐妹们前去祝贺,并顺带帮母亲收拾一下生活起居之杂务。
我把崭新的床单从院子里温暖的阳光下取回,正准备铺在母亲主卧里那张大床上,却被跟在身后的母亲抢过去,三下两下地叠好塞进了衣橱里。“别愣了,妈早就说过,大床和新床单,留给你和孩子回来小住时再铺!”大姐替母亲道出心声时,我才从蒙圈中回过神来。看着旁边那张单人小床和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的旧床单,我靠近母亲,下巴抵上她的肩,幸福地搂着她的脖子嗔怪:“老太太,你是主人,得睡主卧的大床!”。“我老了,没啥讲究,睡这个小床,就很知足!”把手放进母亲有些粗糙的手心,暖乎乎,特幸福……
午饭过后,姐妹们围坐在电视机旁喝茶唠嗑,母亲却在我们的家长里短中打起了小瞌睡。和姐姐聊得正欢时,母亲似被自己的呼噜声惊醒,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这么晚了,你,咋还没回?”“时间还早着呢,再聊会儿!”我朝着墙上的时钟扬了扬下巴,下午四点,太阳西斜。母亲却突然起身,给我拿来了棉袄和围巾。“你到底是不是亲娘啊?”我一边不情愿地穿衣戴帽,一边和母亲开着玩笑。“从河里抱来的!”母亲重复着从小说到大的那句话,把我推出了门外。夕阳照进长长的巷道,拐弯处回眸,母亲的身影在逐渐变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返回小城时,已是华灯初上。电话告知娘亲已经平安到家,扑面而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冬天天短,又这么冷,都黑透了吧?你一个人走夜路,俺吊着心呢!”电话这头的我,一时竟有些语塞,接着便打岔,笑话娘亲的无知:“你以为,是你的乡下呢!路灯亮得很,怎么会黑透?”说着笑着,想起母亲生病住院时动不动就撵我早走的怪异举动,鼻子却陡然间酸了起来……
今年春节,和姐姐弟弟陪母亲一起度过。年夜饭由大姐主厨,我打下手。“四儿,你去洗洗黄瓜。”大姐的声音刚落,我还未放下手机,母亲却已起身赶在我前头:“我去洗,她不知道黄瓜在哪儿。”正在忙活的大姐瞪她一眼:“你只管等着开饭,别的不用操心!”母亲孩子般地坐回沙发,不停地换着电视频道。不一会儿,又颠颠儿地跑到厨房门口,用有些祈求的眼神看着大姐:“我去择芹菜洗洗备着吧!?”大姐刚要张嘴,我立马代母亲求情:“让她去择菜吧,也刷一下存在感。”我的话,瞬间把大家逗乐了。在厨房这片小天地里,母亲开心地择着她的小芹菜;大姐忙着“蒸、煮、炖、炒”;我则忙着配菜的空挡,不时地下手抓一些已经出锅的美味打馋虫,自然,也不会忘记给母亲嘴里塞块鸡肉或者别的……那场景,其乐融融,温馨和睦。
第二天下午,我和妮妮准备返程。闲不住的母亲又开始为我们准备。“带上些萝卜绿豆丸,孩子爸爸喜欢吃的;自家的白菜萝卜不错,纯绿色的,有钱也买不到的;山楂还有一些……”眼看着一个个大包小包鼓起来,我却犯了难:“我的娘哎,今天出门人多,我挤公交车,咋带啊?”“没事,让你弟弟送你上车,到站让孩子爸爸去接站,不碍事的。”我拗不过娘亲的盛情,将鼓鼓的行囊放进公交车时,司机却在小声嘀咕:“带这些干嘛,不值钱的东西,再说了,你的路费,买这些东西都花不了”。我笑着,想解释,却始终没有张开嘴巴。或许他看到的,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白菜萝卜,可他不会懂,一个母亲珍贵的心,正在那堆廉价的包裹里永不停歇地跳动。
汽车在蜿蜒的博沂路颠簸前行。迷迷糊糊的脑海里,出现了母亲慈祥的笑容。一同在脑海跳跃的,还有那句记忆清晰的“只愿我还能给。只要你还肯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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