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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晴儿麦田晴朗 于 2020-11-4 16:54 编辑
想起父母皲裂的手
张店 钟耕发
深秋,寒风一吹,我拇指上裂开一道小小的口子,有一点隐隐的疼。是皲裂----皮肤因寒冷干燥而开裂。
想起父母皲裂的手。
自打秋季天冷,历经寒冬,直到来年春末,父母的手都是皲裂的常态,手指上用胶布缠得一圈一圈的,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的关节处,大都包着胶布,好像只有小拇指好一些。
父母是庄户人,几乎一辈子都是跟土地和柴禾打交道。父亲、母亲、我们姐妹弟兄,都是干性皮肤,秋冬季节,手脚容易皲裂。但像我这样坐办公室的,基本没多少体力劳动,“养尊处优”,秋冬季节时,搓一些护手霜,则是没问题的,手脚光滑无碍。可是父母当年,完全是另一番境况。
秋季,是农忙时节。早些年,耕种较为原始,秋收、秋种,就要忙活两三个月,所谓“三麦不如一秋长,三秋不如一麦忙”(夏天麦收季节更忙)。掰棒子、扦蜀黍、割豆子、刨地瓜、拾棉花,割秸子、刨茬子,耕地、耙地、刨地头、挑脊子,耩地、搂地、浇地,擗菸、系菸、解菸、装卸菸炉,一样接着一样,披星戴月。即便在家里,也有许多粗活:出栏、晒粪、推粪、扬粪,弄柴禾垛、劈柴,早起推磨、扫树叶,不一而足,难得清闲。总之,无论坡里家里,一个字----忙。
冬季好些。冬季是一年中难得的农闲时节,但父母是闲不住的,一大家人的温饱是个大问题。有时要去捯地瓜,有时是打茬子头,有时是耪墩草,等等。父亲隔三差五要去城里为小卖部进货,有几年还去推秫秸----从北乡里收上来,到南面的大集上去卖。母亲烙过炊饼、卖过豆腐。在家里呢,就要生炉子、和炭、拾掇柴禾、忙活一日三餐、浆洗缝补。
这等忙碌的日子,全靠一双手。皲裂便不可避免。尤其是洗手或涉水之后,寒风一吹,最容易裂口子。口子常裂在关节处,裂了,就轻易愈合不了----不断地要忙活,关节处正是活动的地方。非但难以愈合,甚至会越来越厉害。往往是表层磨得钝化长茧后,继续往里裂,能看到最里面鲜红的肉。裂口的嫩肉非常敏感,干活时常常被碰到,生疼生疼的。遇有刨地头、劈墩头等活路时,则会被震得裂口出血。脚后跟的裂口有时疼得不敢着地,走路得踮着脚尖走。
最疼、最不得劲的地方,是小拇指以外四个手指头的八个角。这指尖的两个角,比指关节和手背更容易裂口子,持续的时间更长。阴历九月还没穿棉衣的时候,指尖儿就开始裂口子了。只要干活就要伸手,只要伸手就会碰到指尖,碰到指尖,裂口就疼,虽然不是疼得受不了,但是特别不得劲。针线活儿的特点是细微处用工夫,所以母亲秋冬时节做针线活时,裂了口子的手尤其不好受。纳鞋底的时候,要用两三个指尖捏住针使劲地穿针引线,一用力,裂口就疼;越用力,裂口越疼。母亲的手很巧,夏天手上没有裂口,针尖碰到手指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到了秋冬季,手上有裂口了,做针线活时就想躲开裂口,可是越躲越容易扎手,尤其是扎到裂口处,钻心的疼,还特别容易引起坏情绪,自己丧气自己。
也有“护手霜”,是那种通用的“炮仗油”----一管白白的油脂,用塑料纸包着,印着红红的一些文字。一般是晚上收工、吃过晚饭后,才偶尔搓上一点,滋润滋润。为什么说“偶尔”呢?平时是很少用的,常常是手上口子裂得很疼了,才用一点。究其原因,一来是俭用,二来也是庄户人家泼辣惯了吧。口子若是裂得深了,疼得厉害了,便用胶布包起来。时间一长,白胶布都变成黑的了。
母亲的脚后跟常常裂出几道大口子,甚至走路都疼得厉害。于是,母亲会在晚上睡前,用热水把脚泡了,皲裂处抹上“炮仗油”,再用塑料袋把脚包起来,让“炮仗油”把脚滋润一个整夜。即便这样,也只能是缓解疼痛,不等裂口愈合,白天一忙活,口子又裂开了。
父亲手指上裂满口子,却只是把裂得厉害的几处简单包一下,并不在乎。在外工作的我,回家时看到,要给父亲包扎处理,父亲总是“大无畏”地说:“嗨!没事儿,断不了干活,免不了裂口子,裂就裂吧。”
后来,父母年龄大了,不种地了,生活也好起来了,儿女上赶着让父母注意保养,家里常备着“大宝”等护肤品,父母的手脚终于不再或者很少皲裂了!
父母常常感叹:哎!谁能想到日子这么好了呀!过去那苦日子是怎么过的呀!
是啊,日子会越来越好。父母可以含笑九泉了。
秋风起,霜寒至,想起父母皲裂的手。父母的双手啊,虽然皲裂、粗糙,却是勤劳的双手,伟大的双手,化腐朽为神奇,撑起了岁月的艰辛,托起了生活的希望,给了儿女最大的安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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