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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玉军 于 2022-5-2 21:05 编辑
那些与吃有关的往事
临淄 齐汉
说起吃,吃货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民以食为天。但物质丰富,各种美食应有尽有的今天,很多人吃出了高血压,吃出了糖尿病,吃出了脂肪肝。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大腹便便者随处可见,丰乳肥臀者比比皆是。于是,人们又兴起减肥热潮。各种减肥保健品满天飞,各种减肥方法层出不穷,但终究治标不治本。我站在今天看过往,那些与吃有关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那时候,瘦弱的身躯,每当静下来,总是饿得慌。
一 老姑把饼干都留下了
那时候,也就是上小学三年级。正月初十过后,该走的亲戚基本已经走完了。七十多岁的奶奶想起了八十多岁的老姑,自己想去看望,一双裹起的小脚又不争气。最后决定,让我和两个堂兄一起去看望老姑。那时候的礼品就是长条饼干。奶奶在黑皮包的底下先垫上几个馒头,上面放了四条饼干。这四条饼干,奶奶攒了一个春节。虽说是人来客去,很多亲戚带来的礼品也就象征性地留一点。那时候,有的客人带皮包,有的客人挎个竹编的筐子,但都一样,底下馒头,上头饼干。不像现在,各种礼品装盒装箱。有些虚点的亲戚,一点也不留,酒足饭饱之后,主人早替客人拿起礼品包,送出大门外。客人让一让,“多留点!”主人说,“留下不少了!”其实根本没留。那时候,大人们都心里清楚,这皮包或竹筐里的几条饼干,要走一年的亲戚呢。
奶奶留的这几条饼干,都是实诚亲戚的。比如她娘家的侄子,自家的几个闺女,她不留的话,小辈们坚决不依。奶奶就留了。奶奶有奶奶的打算。过去挨饿的时候,曾经得到过西乡官庄老姑的接济。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奶奶嘱咐我们,一定给老姑留下两条饼干。
从我们村到西乡的官庄大约十来里路,那时候都是土路。我和两个堂兄吃过早饭,穿好过年的新衣裳,带着奶奶准备好的皮包,就徒步上路了。远路无轻载,我们三个轮流提着皮包,走走停停,大约两个小时才到了老姑家。
老姑盛情款待了我们哥仨。临往回走,我们执意给老姑留下两条饼干,老姑坚决不留,最后争来争去,好歹留下一条。还给回上了三个苹果。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们三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中午在老姑家吃的饭,走上四五里路,已经消耗差不多了。
其中一个堂兄说,我肚子里咕咕叫,快走不动了,咱们歇会儿吧。我们就在路边坐下来。
另一个堂兄也说饿,问我,小六,你饿不饿?不问则已,一问我也感觉饿起来。
大家商量着吃点东西。吃皮包底下的馒头吧,太凉,太硬。吃饼干吧,又恐怕奶奶怪罪。
我们又走了一段路程,实在撑不住了。一个堂兄说,咱吃饼干吧!奶奶问,咱就说老姑留下了。
我们互相拉钩,保守秘密。饼干每人一条,很快就吃完了。
在日落西山的时候,我们哥仨回到家,向奶奶交差。我们把皮包交给奶奶,说老姑把饼干都留下了。
奶奶有些不乐意,嘟囔着,你老姑留得可不少!
好在那时候信息不发达,没有电话微信之类的。老姑春节之后不长时间就驾鹤西去了,偷吃饼干的事也成了我们永久的秘密。
二 吃蘑菇的囧事
小时候过年,最打馋虫的要数猪肉山药炖蘑菇了。家乡管那种黑蘑菇叫黑莪子。
那时候,家家割肉稀罕肥肉,过年割上二斤肥肉,炼点油,用猪油渣和山药炖黑莪子。那是我童年里记忆最深刻的美味。
我们家炖上一锅,放在阴冷的地方,过年来了客人,就温上一大碗。饭桌上人多,吃不上几口就没了。
我总是缠着爷爷,让他给我弄点黑莪子汤。爷爷用白瓷碗盛上一点,放在火炉边,温热了,给我吃。但往往是还没热乎,我已经吃光了。用瓷勺磨瓷碗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爷爷听不下去了,就再去给我弄一点。那时候的黑莪子汤,比起山珍海味都香。
有一天,大人们都不在家。我有了偷吃黑莪子的机会。黑莪子汤在一只铝锅里,铝锅放在一个水泥大瓮里,大瓮里盛着半瓮玉米粒,盛黑莪子汤的铝锅就放在玉米上面。我要踮起脚把水泥瓮盖搬下来,然后再把铝锅从水泥瓮里端出来。就在我踮起脚两手端起铝锅的一刹那,手下一滑,一锅黑莪子汤全部倒在瓮里的玉米上。我吓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回家后用巴掌打了我的屁股,我哭着跑出去玩了。母亲怎样去收拾,我就不知道了。现在有时候也做点黑莪子汤,但总吃不出童年时的香味。
三 奶奶的鸡蛋卷煎饼
上中学后住校,每周从家里带的饭,就是煎饼和咸菜。煎饼是纯玉米的,很粗糙。学校食堂里有一只很大的蒸笼,可以给溜干粮。但玉米煎饼一溜就散了,所以一般不去溜。早晚两顿用玉米粥(其实是玉米汤)泡煎饼,中午用热水泡煎饼。咸菜一般是辣疙瘩咸菜,切成条,加点酱油就不错了。有时候也拿囫囵的,吃的时候用嘴咬下一小块。
这么艰苦的生活,自然渴望改善一下生活。
星期天回到家,奶奶说,你把水瓮挑满,我给你用葱花炒两个鸡蛋吃。
那时候,我虽然挑不动两满桶水,但两大半桶水还是能挑动的。
为了吃上煎饼卷葱花炒鸡蛋,我挑起两只桶,把水瓮挑满了。那时候,村里用的是压井,挑水要排号,这一瓮水,我整整挑了一个下午。
奶奶真的给我炒了葱花鸡蛋。奶奶特意多放了盐,把鸡蛋卷进我带的煎饼里。
两个鸡蛋,让我幸福了一个星期。
四 五仁月饼和老奶奶
小时候的中秋节,吃不上月饼,只能张着大嘴望着月亮。
母亲把糖精和在水里,然后加上面粉和面,把面团摁进火烧模子里,烙糖精火烧,代替月饼。我真想吃到真的月饼。听小伙伴讲,五仁月饼最好吃,但我一直没吃过。
那时候,母亲在生产队里的场院里劳动,一起干活的老奶奶看我对五仁月饼如此向往,临放工的时候,让我跟她回家拿月饼吃。
老奶奶的女婿在县里当工人,前一天来过,带来的月饼和苹果。
我跟随老奶奶到了她家门口。她让我稍等。一会儿,她拿出一个月饼和一个苹果递给我。嘱咐道,快回家吧,让你娘也尝尝。
我飞快地跑回家,把月饼和苹果递给母亲。母亲把月饼和苹果都用刀切成四块,分别放在两只瓷盘里。
这个中秋节,我们家每个人都吃上了五仁月饼。
多年以后,我的女儿远赴北国冰城读书,我买了五仁月饼放进她的行李箱里。她对五仁月饼的美味似乎并不感兴趣,理解更多的是月饼的寓意。她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吃到月饼就会想到齐鲁大地,想到父母双亲。
世易时移,沧桑巨变。无论饼干还是蘑菇汤,无论葱花炒鸡蛋还是五仁月饼,早已不是稀缺之物。但我想,生命的历程里或许是因为富足又少了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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