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底色

有缘的荒草

生活的底色
桓台  董丽
一

我顺着那条小巷子慢慢地向前走着，寻找那家烧烤店。若不是放假回来的闺女想要吃烧烤，同事推荐的这个烧烤店，我怕是到不了这个地方的，上班和家的方向都和这个地方南辕北辙。

小巷繁华，人来人往，路边摆满各种时令水果和蔬菜，还有各种小吃，卖东西、买东西的人们互相的问候声让并不宽敞的小巷越发显得拥挤、嘈杂、杂乱。喧嚣中有着世间烟火的真实和生动，充满着鲜活的气息。路边一个卖杏的大姐，大声地招揽着顾客，眼见摆在竹席上的这些杏子个个黄澄澄的，个大饱满，水灵灵的，如果水果也会“色诱”，我承认，我被它“引诱”到了。忍不住蹲下身子，挑上几个，准备拿到烧烤店里去吃，杏开胃，可解油腻。当然与其说是买杏，不如说买一些过去的回忆，有着太多念旧的成分在里面。小时候，家里也曾经种了一棵杏树，那棵杏树生长在院子里，每年麦黄时，都收获满满的杏子，那些杏不是很甜，带点酸头，吃完以后，后味中总是一种酸酸的感觉。

拎着那些黄澄澄的杏子，继续往前走，就那么一拐弯，我的眼光再一次被“色诱”，那是一片开得壮观的凌霄花。凌霄花的藤蔓从小院攀援到栏杆上，又从栏杆上攀爬到大门的门楼上，橘红色的凌霄花在栏杆上、门楼上肆意的开放，密密匝匝，热热闹闹的，花儿细碎且摇曳的姿态，惊艳了行人的眼。小院里还种了五颜六色的月季花，大红的蜀葵，硕大的花朵开的娇艳，院子也种了果蔬，看出小院的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我被那些花吸引着，用手机拍照，左一下，右一下，却拍不出眼睛所触及的那种美，那是一种自然的、洒脱的、大大方方的美；那是一种积极的、向上的、欣欣向荣的美，它用一种缄默不语的姿态默默注视着世间烟火的众生相，花里叶间有着一副人间值得的模样。闺女远远地向我招手，示意我快点过去，家里人都到齐了，就等我自己了。我不再折腾这些花儿，继续走我的路。


二

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平常热闹的烧烤店今天人竟然不多，也就两三桌，看情况也是和我家一样，是家庭聚餐，也是因为孩子想吃。我把杏洗了一下，摆到那些烤串的中间，那些鲜黄的杏在一堆烤得酥焦的烤串中多了生气，看上去更加有了食欲。吃一串烤串，再吃一个杏，那些杏真像老板说的那样，甜面，不酸，有点像记忆中的模样，又有点不像，它缺少了一种感情。

给我们送炭火的大嫂见到了这些杏，夸赞了一番“多鲜亮的杏，看着就好吃呢。”我拿起一个让她吃，她摇手，还有很多活呢。我知道，她这是推辞了，毕竟今晚上的生意有点冷清。我听到有人哼歌的声音，原来是给我们桌送炭火的大嫂嘴里一边哼着歌曲，一边在打磨一个烧烤架，只见她拿着一把小铁铲把烧烤架上的油烟一点点铲去，再用吸油纸一点点擦拭干净，油垢不知道积攒了多长时间，厚厚的，打磨起来需要费点时间，大嫂也不急，就那么边哼歌，边打磨着，她哼唱的声音很低，我听不清楚她哼的什么歌。

我给她说网上不是有去污垢的清洗剂吗？你怎么不用那个试试，你这样太麻烦了。她笑笑：“那个用上也不是很干净，这些油烟都时间长了，需要慢慢地打磨才行，再说清洗剂都有毒，这样虽然慢，却环保。”说完，继续和那些油垢战斗，连缝隙中都没有放过，认真的态度，不亚于在干一项大工程。

她不再哼歌，和我攀谈起来。“一家人出来吃饭啊”，我点头。这俩娃都是你的啊！”她又问。我再次答应着。她眼里的光线忽然就暗淡了下去，沁在嘴角的笑容也在慢慢地消失，嘴里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我的命苦啊。原来，她也曾是让人羡慕的，一儿一女，都是听话的孩子。儿子大学毕业找到了一个工作，还给她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一切都是那么圆满。生活总是跌宕起伏，灾难来的太过突然，她心爱的儿子突然就查不出了不治之症，从确诊到走，只有半年的时间，快的让她还来不及接受，这一切就结束了。儿子走了，她不能自私的耽误人家女孩一辈子。她曾经认为自己活不下去，她哭，哭得眼睛快要瞎了；她恨，恨老天爷的不公平。可是，生活，总得要继续，她的女儿还需要她。

末了，她说这都是命啊！或许老天爷看我活得太舒心了，嫉妒我呢，把我的命根子拿走了，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吧。可是，这人啊，既然争不过命，就得想明白把日子过下去啊。有好日子的时候，要珍惜，日子不好的时候，也不能放弃，要咬着牙活下去，还好，闺女也快大学毕业了，像她哥哥一样，很努力。说完，她笑，有一种看透人间的坦荡，这是只有历经生活苦难的人才有的心态。说完，她又开始擦拭那些烧烤架子，也擦拭着生活的五味杂陈。擦拭出来的那些架子虽不能如原来那样光镜如新，却也干干净净的。生活也需要擦拭啊，把那些苦难拭去，把握当下的幸福。

大嫂嘴里又开始哼唱了起来，风吹来，这次我听出来了，是《幸福是什么》的旋律。

三

夕阳一寸寸落下，夜幕一点点降临。我挥手告别那个大嫂，孩子们骑车回家，我依然一个人穿过小巷。拐角处，开满凌霄花的大门下，一个富态的老太太做在马扎上，手里摇着一般蒲扇，正和熟人聊天，聊的是院子里的花草和生活中的琐碎，脸上是满足的笑，连皱纹都是那样的舒展。夜幕的下的小巷中依然升腾着烟火气，空气中流动着饭菜的香、烤肉的香、果蔬的香，还有各种混合的气息，清风过耳，烟火入鼻，万物入眼，处处皆美好。我在这沸腾的街道上行走，和来来往往的人擦肩而过，匆匆的、悠闲的，那些喧嚣的，吵闹的声音，在灯火下是那样的家常和可爱。那个卖杏的大姐依然在招呼着客人，声音虽透着疲惫，却难掩兴奋，看出她的生意很好，杏已经所剩不多了。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日子永远是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中走来的，走成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卖杏的大姐，烧烤店的大嫂，坐在花下摇着蒲扇的老太太，还有形形色色的人们，每个人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生活，或许都会遇到大小不同的变故，很多人在一边独自舔舐着伤口，又一边独自坚强着打拼着属于自己的幸福，过成自己想要的生活。

其实我们每个人何尝又不是天地间的匆匆一过客呢，在俗世烟火中客串着每一个角色，父母、儿女、兄弟姐妹或者朋友，每一个角色又会演绎着不同的人生。这一世，有缘相聚成为最亲密的亲人，下一世，我们还能不能相见都是未知，所以我们都要好好去爱这俗世生活，它虽然不完美，让人又爱又恨，却又让人那么的留恋着，这，大约就是生活的底色。


注：为董丽老师代发佳作！

李玉军

好文章！这才是生活的底色！一边疗伤，一边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