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阅读

红树林

    三月春风拂面，眼睛与耳朵随着春风拉长，心与脚步随着春风在城市间随意奔跑，春风得意，春天美好，美好的日子里，在城市间阅读。
我妈妈从农村来到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几年，但对城市一直很陌生。因为我的妈妈没读过书，自己在平时生活中认识不过20字，会写自己的名字，认识她五个孩子的名字和电话；会接电话，不会上网、不会发短信、微信。她很爱学习，但小时候外爷爷重男轻女，不让她读书，而是用驴围脖套着她的弟弟我的舅舅的脖子硬让上学，舅舅最终也没学几个字就回来了。
我想，妈妈要是会读诗，一定是海子的粉丝。妈妈一生美好的愿望就是拥有一座宽敞明亮的房子，不关心人类，只关心粮食和房子。在缺粮少衣的年代，她只关心我们家能吃饱穿暖。妈妈虽然没文化，但她说的话，总是会用到典故、歇后语，也许是从生活中或别人那里学来的。艺术本身就来源于生活。
在城市里她不会坐公交，只能从一个起点做到一个终点，不会换乘。银川购物的地方她不知道，她没有地理空间概念，银川的电影院她更不知道，万达、新华百货等都不知道，只知道小区里几个街坊。她没上过学没有同学，城里的亲戚也都很少很远，都是老人，互不出门，见不着。没有朋友，因为她就没有社交。每天在家做饭是她的主要工作。
呆在城市里没有季节，要是在农村，她知道什么时候是春风，什么时候是芒种……因为根据下地干活就知道是什么季节。
每年为了大家一起过年，她总是忙碌准备年夜饭。她是过去村上婚丧嫁娶荤厨房的大厨，过去没有餐厅的时候，谁家也离不开我妈，不管红白事，她总是主厨，一忙好几天，不怕苦不怕累。多少年了，每年家里的年夜饭她就是主厨。凉菜热菜按正规上菜规矩，摆上花色，不但味美，还要好看。
不仅如此，妈妈在全村都没有缝纫机的时候，她会裁剪做衣服，谁家人去世了，她会粘纸活。各式各样的纸活，满足活人对死人的心愿。
这个春天妈妈病了，尽管病了，还是坚持做好年夜饭。我说，现在社会这么富裕，谁还这么在乎一顿饭呢，简单素食。可妈妈偏就一生爱吃肉，做饭油大，她是红厨房的厨子。她说，油不大菜不香。年夜饭是一家人一年的团圆，平时你们忙，难得一家人在一起，不单单是一顿饭。我家人多，每年过年近20人团圆，只少两桌饭。我说，书上和电视上说了，油大，容易血压高，脂肪肝。妈妈说，我就爱吃油大的、爱吃肥肉，吃了一辈子也没啥病。我不吱声了。的确，老爹老妈的身体很健康。没有城市老年病症。
住在银川十几年，我对我妈说，你也象城里人那样出去跳跳广场舞，锻炼锻炼身体，和小区的人一起打打牌。我妈不出去，她是农村人，从来没穿过裙子没唱过歌更不会跳舞，城里人才跳舞呢。学着打牌时，有小区的老年人说，她不是这个小区的，你把身份证拿出来看，没有她的座位。妈妈再也不想出去，每天在家里除了做饭，看看电视，就是隔着窗户，看看外面的银川。
她常常感叹说，唉，要是认识几个字就好了。我是她的新闻主播,每天下班回去的时候，她总会问问，今天银川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给她讲讲，把报纸上的、网络上的、听到的都给她讲讲，这是她一一天最开心的时候。
昨天住院的时候她听说，一个保姆从医院8楼跳下去了。她念道了一天。唉，那个保姆可怜的，听说40多岁和男的离婚了，死的时候身上只有10元钱，什么事啊，不值得去跳楼啊。这是她听到的主要新闻，她也想把她知道的分享给我听。
春天里，偌大的银川城，竟然找不到妈妈的身影，春风拂不到她的脸上。拂面阅读，靠在阳台，晒着初春低矮的暖阳，只是想这个城市里多有点妈妈的身影。
（银川 红树林  qq：705808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