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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玉静心明 于 2016-7-3 21:37 编辑
一盘豆腐三十年
淄川 黄秀美
每到市场买菜,看见卖豆腐的立在车旁敲出熟悉的梆声,总会捎块回家或炒或炖或煎;嚼着却觉少了些滋味,没父亲在世时自家做的好吃。
早些年不像现在有自来水,做豆腐要用水质较好的甜水。父亲头天下午就要到离家二里路的西关桥头去推甜水。然后把去皮的豆瓣泡在清水里。每天做豆腐父亲是起得最早的人,他早早生了火烧上一大锅水,然后把豆瓣用电磨磨成豆糊放在一个大瓮中,待至水开,把水倒入瓮中的豆糊里搅匀,父亲娴熟的把洗好的白布吊包挂在大锅上端的十字木架上,把瓮里的豆糊舀到吊包里,此时木架咿呀,随着父亲均匀地揉挤按压,清润乳白的豆汁就会顺着吊包流进锅里。晃完吊包,豆汁入锅,豆渣分离。等豆汁锅开了父亲会悄悄熄火,把锅盖子慢慢掀开,豆腐坊里溢着白白的热气,飘着甜美的豆香。父亲静静地守在锅旁,把备好的酸浆一瓢一瓢均匀地撒在豆汁锅中----这叫点豆腐。小时候见父亲点豆腐总有一种神秘感,一瓢瓢的酸浆在锅里散开,像渔夫撒网,又像农人播种,父亲面色祥和的神情期待着什么,却又一言不发,只一瓢一瓢下浆。老辈人有讲说,若在点豆腐时大声喧哗,豆腐就点不成块,严重的锅底还会开裂,锅中的豆汁就会覆汁难收......
三盆浆点完,父亲把锅盖重新盖上回屋里吃点饭。那样的饭不是夜宵不是早点,也就补充一下累了半夜的身体。那时日子拮据,父亲常常连豆汁也舍不得喝。约半个小时后,父亲再次把火拨旺,这时先前那一锅莹润如乳的豆汁,颜色渐渐变暗悄悄剥离,一点点的豆腐脑儿开始聚集,先是斑斑点点,后是细细碎碎,再后来就聚成一个大团。父亲用一长柄的大笊篱借助浆水的浮力把豆腐脑轻轻的翻将过来,并手脚麻利的把灶火熄灭。尔后用一只木桶,把豆腐脑儿迅速地舀到备好的,铺着白纹布的豆腐笼里,然后把布的四角系好,放上竹篦压上重石。天刚蒙蒙亮,父亲就准备停当推着车往外走。那一包热气腾腾鲜嫩爽滑的豆腐,飘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在街口巷尾被来往的乡亲一盘盘端回家里成了餐桌上的美味。
这是 早些年我对于父亲做豆腐的记忆。而对于父亲更深切地理解却是在多年以后。那年因为生计,我在街上摆了个小摊卖羊肉,那时正是三九天 ,地冻天寒, 滴水成冰 。我在的小街上 ,街边的小贩和我一样依然出摊 卖货 。那个卖豆腐的大哥,衣衫有点单薄,冻得脸红鼻子青的 。他的豆腐车上 ,大块的豆腐还冒着热气 , 小点的随即就成了冻豆腐 , 车下边挂满了冰凌 ,见他忙碌着,割豆腐收钱 找钱 照应顾客,顾不上暖一下冻得僵硬的皴裂的手 …… 那一刻 ,父亲推车卖豆腐的身影就重现在我模糊的泪光中 ...... 三十年前 ,父亲就是靠起早贪黑做豆腐赚钱养家 , 养活我们姊妹四人。那时我未谙世事,只知道碗里饭菜的香甜 ,哪知父亲欢笑背后的艰辛 与苦涩?!
转眼已是三十年,步入中年的我在生活的磨砺中,越来越体会到父亲那辈人所经受的艰辛与困厄,也更读懂了父爱如山的深沉博大。自父亲去世后,我再也没有尝到过那入口香嫩,鲜软爽滑的豆腐,可是那一盘旧年豆腐的清爽美味,却依然在心头萦绕,那深深的父爱在岁月的流光中更是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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