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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那个不大说话的大嫂子 第三十五回，贾母等在说起不大说话的招人疼还是嘴乖的招人疼时，宝玉对贾母说，“我说大嫂子倒不大说话呢，老太太也是和凤姐姐的一样看待。” 在宝玉的眼里，乃至在贾母王夫人等的眼里，李纨是不大说话的，然而，不大说话不等于不会说话，李纨的不大说话只是碍于守节的身份寡言少语而已。真实的李纨在能说会道的能力方面并不亚于王熙凤。 第四十五回，探春跟王熙凤说起要请王熙凤做“监社御史”的事情，王熙凤立马就想到这是在向她要活动经费，李纨作为诗社的掌门不由得说了王熙凤一句，“真真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 “水晶心肝玻璃人”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会招来王熙凤那一大篇嫉妒的话呢？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某个人聪明过人，对别人的意图，哪怕是非常含蓄地表达出来的意思，甚至还没来得及表达完整的意思，就能推测出来，并能立即想出应对的策略。 王熙凤从李纨的话中听出了讥讽，平日里拔尖要强的王熙凤岂能善罢甘休，于是说出了那一大篇嫉妒李纨所得银子比她多的话。等王熙凤说完后，“李纨笑道：‘你们听听，我说了一句，她就疯了，说了两车的无赖泥腿市俗专会打细算盘分斤拨两的话出来。这东西亏她托生在诗书大宦名门之家做小姐，出了嫁又是这样，她还是这么着；若是生在贫寒小户人家，作个小子，还不知怎么下作贫嘴恶舌的呢……’说的众人都笑了。” 很难想象这是宝玉眼里那个“不大说话”的大嫂子李纨说出的话。其中“两车”是指王熙凤说的话多；“无赖”，就是直接骂人的话了；“泥腿、市俗”则直言不讳地讽刺王熙凤的粗俗；“专会”点出了王熙凤平日里认钱不认人，差不多是钻到钱眼里去了；“打细算盘、分斤拨两”则是明确指出王熙凤精于算计，没有人情味。 王熙凤本来是在说李纨吝啬，没成想经李纨这么一说，不仅说出了王熙凤“机关算尽太聪明”的特点，而且毫不客气的说她辱没了诗书大宦人家的门楣，居然跟贫嘴恶舌市井无赖没什么不同了。 王熙凤是荣国府的管家人，全府上下，除了几个长辈以外，几乎没有人敢跟王熙凤如此说话，李纨为什么敢呢？因为李纨是荣国府玉字辈长子贾珠的媳妇，如果不是贾珠早死，很难说管家的权利不是在李纨手中。王熙凤在说到探春理家时曾这样评价探春，“她又比我知书识字，更厉害一层了。”而李纨，也是知书识字的人，如果是李纨管家，很难说比不上王熙凤管的好。然而，事情是不能假设的。那么，荣国府为什么没有让李纨管家呢？ 第六十五回，尤二姐问起李纨时，兴儿这样说，“原来奶奶不知道。我们家这位寡妇奶奶，她的浑名叫作‘大菩萨’，第一个善德人。我们家的规矩又大，寡妇奶奶们不管事，只宜清净守节。妙在姑娘又多，只把姑娘们交给她，看书写字，学针线，学道理，这是她的责任。除此问事不知，说事不管。” “寡妇奶奶们不管事。”这是贾府的规矩。只是这一规矩，就把李纨的活动范围限制住了。然而对李纨来说，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在贾府的诸多人物中，李纨的命运相对来说要好一点，她守着贾兰静静地过日子，终于盼得“戴珠冠，披凤袄”，虽然“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然而，有多少人又不是这样的呢？甚至又有多少人是连个“虚名儿”也得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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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12 20:5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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