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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玉军 于 2017-4-14 18:49 编辑
岳父
临淄 齐汉
岳父已经离开人世十六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却仿佛还在眼前。
妻子第一次把我领到他面前时,我有些拘谨。他对我们说:“只要两个人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没有过不好的日子。”我把岳父的话记在心里。
岳父当时在一家建筑公司干门卫。单位上发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他看我衣衫单薄,让我穿上。我与岳父身高相仿,羽绒服穿上正好合适。他笑着说:“你这孩子有福,这袄正合身!”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岳父的温暖。
结婚后,岳父托人为我谋了一份工作,年轻的我有幸进城当了一家事业单位的临时工,尽管由于种种原因,只干了一年,但对于岳父,我还是心存感激。
岳父一直到七十岁,还坚持工作,为的就是不给孩子们增加负担。
在一个秋天的早晨,接到了岳父的电话。他说:“你们来一趟吧,我很想你们!”妻子正怀着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不便前去,我自己来到岳父工作的单位。三个舅哥和一个连襟已经早到。岳父神情庄重,叹了口气,说:“我得病了,是肺结核,咳血已经十来天了。现在社会很好,我还没活够,你们得给我治啊!”
我们陪同岳父来到县医院,检查结果竟是肺癌晚期。岳父不识字,还好隐瞒。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先放疗,再化疗。考虑到老人的身体状况,不建议手术。但大舅哥冷冷地扔下两句话:“这样的病,中央大干部也治不得!”然后,扬长而去。
秋天的风无情地吹落一地枯叶。岳父也许没有听到大舅哥的话,但从此直至他闭上眼睛离开这个世界,他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这个儿子。我想,在静寂的夜晚,面对死神的一步步逼近,岳父回忆起养儿的艰难,怎能不清泪长流?怎能不感慨人情薄凉?
两个舅哥看着他们大哥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我说:“花多少钱,我和你们分担!”连襟也明确表态:“一起分担!”岳父到医院放疗需要五个疗程,每个疗程一千二百元。第一个疗程每家分担三百元,然后一家负责一个疗程。
五十天转眼过去了,虽然岳父不再咳血,身体却每况愈下,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化疗让他苦不堪言,最后拒绝输液。岳父不再进食,仅靠喝水维持着生命。
妻子已经生下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小生命茁壮地成长着。按照当地的风俗,只有出满月的那一天,妻子才能带着孩子去娘家。岳父梦寐以求见到他的外甥女。他反复问岳母:“雪梅还有几天出满月?”岳母回答:“还有一天。”岳父说:“再给我喝点水!”他像一个田径运动员,集聚所有的能量,向着终点冲刺!他要再活一天,见到女儿,见到他还未曾见面的外甥女,他在和死神较劲!
那是一个细雨斜织的春日,孩子终于出满月了。我雇来出租车,送娘俩回姥娘家圆耳朵。岳父见到了女儿和外甥女,眼睛亮了,精神振作起来,说话声音也高了,脸上绽放出少有的笑容。
中午,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完饭,再回头照看岳父,他老人家已经安详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岳父的葬礼上,我热泪长流,眼前不断浮现出他亲切的形象,耳边回响起他熟悉的声音,心里涌动着不尽的感激之情。
十六个春秋过去了,当年那个小生命已经出落成一个英姿飒爽的优秀中学生,岳父在天堂一定会倍感欣慰。生命,生生不息地繁衍交替,亲情温暖了沧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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