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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木一 于 2017-6-14 16:32 编辑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和别人不一样。那时候,我们一家人住在乡下母亲教书的学校里,父亲在离家50里路的机械厂上班,周遭的乡邻都叫他外地人,他的口音是软糯的河北话和普通话的糅杂,很多人都说听不懂。
周末父亲才回家,骑着一辆金鹿自行车。夕阳的余晖照在田野上,我带着家里的老黄狗坐在村口等父亲,他回来时常常带一本小人书或者故事书。他在家,就给我和弟弟讲故事,我们争先恐后的问:“后来呢,后来呢?”他俏皮的讲:“下回分解。”
我小时候,很有败家子的潜质。父亲上衣口袋里总别着一支笔,他总有几支笔,金闪闪的钢笔,银亮亮的圆珠笔,那些笔,都漂亮极了。我喜欢的很,就偷拿一支到学校向小伙伴炫耀,一个上午就丢失了,自然免不了被父亲责骂,可下一次,还是忍不住再拿,屡丢不改。
父亲还有两个绘图仪器盒,黑色金丝绒的外壳,打开后,红色的底面,铺着柔软的黄色的擦拭布,里面的圆规尺具明晃晃的耀眼。上初中时,学习几何,我觉的盒子里的尺规比商店里卖的精致的多,就取出来偷拿到学校里用,却没几天就丢了,然后再拿一支……盒子里的尺规最后都被我遗失殆尽了,因此,很挨了父亲一顿揍。后来才知道,那是父亲大学时分发的绘图工具。那么珍贵的物什,被弄丢,实在是该打。
后来,我对于书、笔、尺具的超乎寻常的珍爱都源自于这些经历。
父亲是一名机械工程师,毕业于北京矿业学院机械制图系。他20岁离开家乡河北邯郸去北京求学,大学毕业后去了江城武汉燕山煤矿,因工作出色实习不满一年转正,并升任主技术员,在武汉工作了5年后,调来了母亲的家乡山东淄博。初到淄博的父亲先在机械厂里当了一名挡车工,摇了一年半的车床,后来,厂里来了一批新设备无人会安装,才又做了技术员,此后历任车间主任,技术科科长。最后父亲的工作单位是县城的行政机关,他却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尺规笔具。他是小县赫赫有名的机械工程师,数次被钦点县里重点工业项目的设备土建安装总指挥、总工程师。他近60岁时,为了备考高级工程师,花了数月的时间学习英语,并一次通过了考试。他孜孜不倦刻苦钻研业务的精神成为激励我多年来不懈学习业务、努力上进的动力。
如今的父亲已经70多岁了。两鬓花白,头脑清晰,身体康健。
和同龄的人相比,他显得年轻了很多。常有人向他请教养生之道,他并不藏私,把自己常看的养生书一本本拿出来,《经络按摩大全》、《求医不如求己》、《养生堂全集》……。
谁家没有几本养生书呢?何况是像他这般年纪的退休老干部,养生是必须的。
最后,他又搬出一套《中药典》来,往往这么问:“这书你有吗?”
洋洋得意的显摆:“这是闺女给我买的。”
父亲的书看了数遍,做了各种不同颜色的标记,还记了厚厚的几本笔记。看了就要践行,他天天看书,照着书本上的去做,并仔细揣摩和总结,成了公园里老人们的免费中医养生咨询师,最近,他又把老花眼镜也摘掉了,说眼部的经络都按摩通了,视线清晰了。
父亲对我说:“看书要看透,做事要做好,重点在于坚持。”
父亲是我一辈子的榜样。
2017.6.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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