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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玉静心明 于 2017-7-30 20:30 编辑
大“金鹿”
淄川 黄秀美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有一辆大“金鹿”。车身漆黑,车把用绿色的塑料皮缠过,两个车轮的瓦圈锃亮,一根根辐条以车轴为圆心交叉散开去,很像雨伞的龙骨。车架子敦实大气,一按车把上的铃铛,那声音格外动听。
平素,大“金鹿”就放在正屋的外间,进门就能瞅见。听母亲说,这辆自行车是父亲在张店干活时,为赶班买的,当时,它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每周载着父亲赶四十里路,为我往家送炼乳(我出生时没有母乳)。所以,我自小对大“金鹿”就有着特别的情感。
若遇赶集上店,父亲就骑着它出门,为一家人置办生活用度 。每逢年节走亲戚,车把上常常挂了两个花包袱,我就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父亲推车出门,一上车,就会听到耳畔呼呼风声,还有悦耳的铃铛声,那时我觉得自己很烧包。有时,父亲也会骑着它出坡,锄头就挂在车把上,锄柄斜在横梁边。每次回家,车座后边都会有几把青草,或是野菜。若是秋季,父亲的斗笠下,还会别着几个胖嘟嘟的油蚂蚱或大老勺,彼时,光阴特别明亮。
因为家里有自行车,邻里间谁家有个急事要出门来借,父亲都会爽快的答应。那年月,整个小城也不见得有几辆小轿车,迎亲送往,能上级别的还就是这大“金鹿”。而大“金鹿”也不是家家都有,在七十年代算得上是家庭大件,就为这,村里有不少新媳妇都是我家的大“金鹿”接来的。
娶亲本是喜事,为此大“金鹿”却还惹了一回不愉快。记得那年国庆节,邻家的大哥要接新娘来借车子, 谁知,刚要推车出门,母亲竟一把抓住车座子不让人家走,还哭天抹泪的,当时父亲很生气,觉得没面子,就拽开母亲,让人家推走了。后来才知道,一向开明和善的母亲之所以那样失态,是因为想起了故去十几年的孩子。(故去的哥哥和借车人同龄,母亲一时恍惚,觉得哥哥若在,也该成家立业了)。这是母亲一辈子最大的痛。
二姐刚到公办的溶剂厂上班时,也是骑着大“金鹿”,过了一年,二姐成家,就买了一辆车身较为轻便的“永久”,新车子二姐从不让我和三姐动,怕我们不会骑拱出去给弄坏了。那时,我和三姐实在眼热,就用大“金鹿”练手,因为人小,要是屁股坐到车座上还够不着脚踏,就踩着脚踏上边的葫芦上车,然后两手扶好车把站着骑。再不济,就斜斜身子,把另一只脚从车架的横梁下伸出去,且美其名曰:骑三叉。
刚学会骑车那阵子,很是得意,平素去姥姥家要步行大半个小时,可是,骑上它不消两刻就到,那风驰电掣的快感,好像骑在真正的金鹿上一样,觉得很威风,年少的心也格外恣意饱满,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后来,上初中,因为离家较远要住校,每个星期都是三姐送我。那时,三姐的骑技没我好,我就带着三姐去学校,一路走一路说笑。等到了地头,三姐再自己把车骑回来。直到现在,我和姐姐还时常聊起这事。
91年,我出嫁,那时嫁妆里就有一辆24的弯梁“小飞鸽”坤车,再过几年,就换成了“小木兰”。刚结婚时,父亲还骑着大“金鹿”来走闺女家,95年,父亲因为脑血栓住院,出院后,自行车基本就不骑了,自那,奔波了几十年的大“金鹿”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父亲去世后,每次回娘家,看到放在储物间的大“金鹿”就会想起很多的过往,隔着一蓑烟雨,仿佛会看见父亲骑大“金鹿”送炼乳的画面,炼乳的香甜我早已忘却,可深深父爱在心头却愈久弥新!
回忆旧时光,总会想起大“金鹿”,它碾过岁月辙痕,承载了太多人情物事悲喜欢洽。大“金鹿”是一个时代的烙印,也是我内心深处满满的回忆,有感恩,有酸楚,也有甜蜜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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