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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源 李崇高
岁月无声,逝过有痕。
“赶山会”,一种留传年代久远的民间经济贸易活动,每当谈起它,相信很多人都记忆犹新。每逢山会,商贾云集,顾客如潮,热闹非凡。山会的过去和现在,繁华与萧条,都镌刻着时代的印记,所有这一切,包括发生在近三十年前的自己的亲历亲往,都深深嵌入在我悠远的记忆里。
南麻山会,由于它选址在枯水期的螳螂河的河床和两岸,不论规模还是人气,在沂源乃至邻近区县,家喻户晓,远近闻名。家居偏远的山村,赶南麻山会,似乎是一件可望不可即的事情,对于当时年少的我,永远都充满着诱惑和神秘。就连那热闹的场景,大多是在田间地头,或者夏日里消暑纳凉时,听大人们绘声绘色的调侃讲述,描绘的一个模糊而清晰的美丽梦场。
在自己的软泡硬磨下,大我一旬的本家叔叔,终于在那个初冬,答应带我去南麻赶山会。启程的前一个晚上,自己兴奋地难以入睡,又怕自己被叔叔撇下,愣是逼迫父母,半夜送到叔叔的床上,小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鸡叫两遍的时候,我们爷俩就顶着星星上路了。那时候,叔叔连自行车都没有,我们只好安步当车,走山路,走小路。这也是我们之前谋划好的最经济最快捷的出行方式和路线。
我们村离县城30里地,要穿行11个自然村。几乎每穿过一个村庄,我们同行的赶山会的队伍都会壮大。肩挑手提的,推车拉车的,络绎不绝。虽然素不相识,但大家谈笑风生,互帮互助。碰到沟沟坎坎,那些小推车几乎都是大家抬过去的。前两天去过山会的,侃起来眉飞色舞,肯定有虚夸的成分,但他们介绍的看点和卖点,是绝对的权威。
天放亮快到南麻的时候,我们跨上了通往县城的公路。沙土路的平坦与宽阔,也让自己的兴奋点再度高涨,似乎也忘却了一路奔走的疲劳和饥饿。前后望去,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我生怕走失,一直拽着叔叔的衣襟。当我们随着人流挤到螳螂河底的时候,山会才真正撩开了它的神秘面纱。
那时的螳螂河,河底地势平坦,布满沙砾的河床,成了最佳的露天大商场。深秋的清凉河水,变得驯顺而规矩,宁静中承担起了山会场地的分区的天然界线,分割着拥挤不堪的物流,承载着山会的繁华和欢乐。
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放在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帐篷里。露天的地摊上,商贩们也摆满了货物中的精品。刚刚闲暇下来的人们,似乎都摆出一副把一年到手的收成都消费殆尽的架势,仿佛一年中的最大一笔开销就在山会上完成。但满载而归的不仅仅是商品,更多的是丰收的喜悦和沉甸甸的成就感。
我和叔叔与山会的第一个亲密接触点,自然选择在了花样繁多,香气四溢的小吃“街”上。一碗飘着香菜的萝卜丸,一碗猪肉白菜炖粉条,一笼热腾腾的蒸馒头,成了我们爷俩的大餐,也成了自己至今美食的最大回忆。直到现在,再也没能捡拾到那时那样的感觉。
购物不是我的首选,饱眼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应该说还算实际,因为我的兜里总共揣了五块钱。我的执拗,逼迫着叔叔引领我走近露天文化帐篷群。那时候,文化帐篷有好多个,有演杂技的,有专场动物表演的,有歌舞表演的,还有吕剧团唱戏的。每个场子周围都围着布帐,遮挡住的是人们的视线,遮不住的是各种奇妙的声响。没有进场的就在外面根据里面的声音,判断猜测着剧情的发展,节目的更迭。有些大点的孩子,干脆爬在河边的树上,享受免费的演出。其实,单从距离上看,他们目之所及,肯定模糊不清,但他们的怪异举动,也成为了文化演出场地的一道空中风景。
在我的坚持下,叔叔带我看了一场马戏团的表演。猴子爬杆的精彩表演和大变活人的魔术节目,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也让自己对山会的认识和感觉,达到了幸福和欢乐的极致。
我们在文化大棚场地周围的民俗文化摊点上,免费欣赏了剪纸、捏泥人等民间艺术表演后,便团坐到鱼鼓说书艺人的书场中,休整休息准备返回了。
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拥挤是最大的感觉,快乐是最大的享受。很多山会的景点都是自己从大人的身体的间隙里浏览的,至今也没有梳理出完整的场景。但一天的辛苦和劳累,特别是小有斩获的手中的糖葫芦、连环画册、小泥人和当时很时兴的新脖套,也让自己有了一种满载而归的感觉,成了自己回家后向小伙伴们炫耀的资本和物证。
现在家乡的孩子估计已不会再象自己儿时那样憧憬着山会的到来,甚至连历尽沧桑,六、七十岁的老人也肯定渐渐对山会失去了兴趣。因为后来,山会的规模越来越小,人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也就淡定在普通的集市水准了。真的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了。
山会的繁华和鼎盛应该在八十年代初的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碰撞期,后来便萧条和平淡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中。其实,山会的人气与家乡的发展形成了反比。随着党的经济政策的调整,商品经济持续发展,群众收入突飞猛进,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型超市、商场鳞次栉比,便利店、小超市随处可见,加上交通的便利,人们购物的选择空间也有了极大的拓展。全县几乎成了一小时购物网络。商场、超市里物品丰富,时尚的服装,新鲜的日用品应有尽有,更重要的是不必像以前那样,为了过年,要储备将近一个月的肉、菜、禽、蛋。很多大型超市还在农村加开了连锁店、农家便利店,柴、米、油、盐、肉、菜、蛋,一应俱全。当年小商贩们早就当了老板,开起了特色店,用不着一年就等着山会创收了。
那时的冬季,对很多人来说,特别是农民,应该是最闲暇的季节。现在村民们忙完了秋收,还有自己的生意需要照看,还有很多创收的经济作物要忙碌,还有很多人忙碌在工厂的车间和建设工地上,山会人气的落寞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社会经济的大发展,也带来了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网络、电视等现代媒体走进千家万户;平面的、立体的文化信息铺天盖地。传统文化在传承民族文化的同时,已经注入了太多的现代文化元素,焕发出了蓬勃的生命力。群众的文化生活也早已彻底告别了山会式的单一模式,走进了一片新天地。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如今的螳螂河,沂源人的母亲河,已变得妖娆多姿,正无私地润泽着河畔的子民,见证着南麻城发展的日新月异和靓丽神奇,创造了和创造着沂源的现代文明。夜晚的霓虹闪烁,折射着生态沂源的灵气;白昼的湛蓝河水,正以明快的节拍,优美的旋律,弹奏着沂源发展交响乐。河床沉淀下来的山会历史印记,正融入到底蕴深厚的鲁国文化中,共同沐浴着秀美沂源,完成现代版的沂源神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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