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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龙门梧桐 于 2018-9-11 17:22 编辑
淄川 罗茂年
不敢回的故乡永远的家(2017-9-12)
上坟回来已晚,饭后扎进书房翻了几页书,就被窗外的雨声打断。灯光调暗,神秘园那首《下雨的时候》的曲子就从桌子上音箱里流淌出来了……
我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大昆仑村南北大街78 号那个院子。
父母还年轻,大哥二哥都生龙活虎青春年少,姥娘那张方正的脸眯着眼睛正挂满了善良憨厚的笑容。
雨后,我背着暗红的小书包放学回家,要进家门的时候,一不小心跌倒在街上的泥水里 ,衣服湿了,书包湿了,浑身冰凉。父亲听到哭声,忙从家里出来把我抱回屋中。母亲赶紧把我身上的衣服脱掉,用被子把我拥在床的中央。待天黑,母亲端上用自己的“保健票”从食堂买的猪头肉,也端上热腾腾的馒头和稀饭。下雨电路出了故障,就点上蜡烛,一家人在红红的烛光里享用晚餐,此时,我感觉到什么是最幸福的了。就是在自然灾害那几年,我也从来没挨过饿。母亲在硫磺厂食堂工作,内部人员每天能分到一个“特权馒头”,母亲自然拿来喂我。据说,两三岁的我是白白胖胖的 。
家在街西,对面是有四代宗亲的大姐的家。儿子孙金奎 ,是我的发小和同班同学 。挨着大姐南边住的,是乡亲张家二大爷家。二大娘为人和善,性情豁达,很招人喜欢。这是个很热闹的大家庭:有一个养子,三个儿子,两个姑娘。次子张之部长我三岁,是位很友好很谈得来的老哥。三子张志飚是我的同学。左邻右舍都爱往张家串门,炕上的竹皮席子一年须换两三床。我是这里的常客。好多社会见闻,村里的小情大事,总能从这里听到的。那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家爱讲些神鬼的故事。什么谁家多年无人居住的老宅子,夜里却常听到瘆人的哭声。偏僻的西胡同里,老围墙跟半夜里常有“白媳妇”(女鬼)出出进进。就在一个下雨天,人们讲了些类似的故事,有鼻子有眼的,让人深信不疑,毛骨悚然。听完这些鬼故事,晚上九点多了,我往家走,一出张家门,在街心的上方怎么挑着一盏鬼灯,可吓坏了,便没命地窜到对面的家,“有鬼有鬼”地叫着就扑到父亲的怀抱。父亲安慰了一大会儿,才领着我到门外,手一指说:“你看到的不就是这盏灯吗?”噢,原来是地道口挖土方的木架子上的照明灯啊!当时与苏联紧张,都在挖备战防空地道呀。我向来胆小,又加上另外几件事情,竟落了个心慌的病。病发作起来,自己都能感觉到心脏、手腕脚踝的脉搏在猛烈跳动,心慌难忍,无法控制,“慌”不欲生。从此,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需要家人陪伴。父亲脾气虽然又急又大,但却非常善良仔细,对孩子特别有爱心耐心,从来没打过我们,这在他们那代人中是少有的。父亲领着我辗转龙角矿务局医院、博山第一医院治病,最后选择到大海眼公社医院看中医。郭树堂先生是当地有名气的中医,以下药狠准著称 ,善医疑难症,曾把一位要死的绦虫病人救了过来。郭先生经过详尽询问后,就是对我号脉。从而我服汤药长达二三年,喝了几百付呀。期间大部分是母亲煎药,有时父亲也动手煎。从小学四五年级至初中一年级,都是父亲搂着我睡觉的,更不用说他用多少方式、多少劝导来对我作心理养护和疏理的。从这种意义上讲,是父亲又赐予了我一次生命。后来父亲也颇有感触地说,当时都不敢想我会健康长大。
时间一晃我们都长大了。大哥是正军级的职业军人,二哥在粮食系统工作,我也成了公务员“一枚”。母亲虽患大病,但总能在父亲的照料和全家人的努力中化险为夷。双亲为我们小有所成颇尽孝道的三个儿子感到自豪和骄傲。一次,早授大校军衔的大哥回家过年,父亲使出十八般武艺弄了一桌美味佳肴,有拿手的汆腰花、鱼肚参汤、博山豆腐箱、卷煎、昆仑韭菜黄炒肉等等,他很累也很快乐。开了瓶五粮液,在母亲的“观注 ”下我们爷四个开始过年。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开啦;亲情友情怀乡情,情情连心。我说道:“大哥,你还记得咱俩在后院推煎饼(磨煎饼糊)的事吗?我们刚推了一会,你就出了个主意,说:‘咱俩一起推不如分着推好,你我都可少转圈子。你先推50勺,剩下的全算我的了,怎么样?’我想了想觉着有道理,我若推完50勺不就万事大吉了,这样是很划算的,忙说:‘好!’于是,你一勺一勺往磨眼里添,我一圈一圈地飞快转,结果添到38勺时,煎饼糊就全磨完了,你一勺也没有推…… ”---这番话惹得一家人大笑起来,哈哈,大的总比小的心眼多呀!要说起对家里做的事情最多最好还属二哥:大哥远在北京鞭长莫及,我又自恃老小上有两位哥哥罩着,不大作为。只有二哥默不作声,顾家开劲。有件事到现在想起来我也是很感动的。那时“上山下乡”有个政策,城镇知识青年可以留一个在父母身边就业。当时二哥已经在粮所有了份不错的工作了,可他非要应征入伍不可,于是就硬缠软磨,终于走进了军营。其实他的主要目的是,他当了兵,我高中毕业,就不用“上山下乡”了,他怕我到农村吃苦受罪,心疼我,保护我。但二哥却从没把这层意思说破。这就是我的哥哥,这就是我们的手足之情……
我的思绪,终于从过去的岁月回到眼前的日子来了。前几天到莲池公园晨步,我看到路边有许许多多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花木,有知道名字的,有不认识的,都很自然有秩序地站在那里。太阳升起来了,晨曦都趴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叶子上,于是,就闪耀出成千上万面明亮的绿色的小镜子。而叶子的背面,已被阳光穿透了,显露出浑厚、微黄略白的光泽。叶子在微风中招展旗帜,轻歌曼舞,有很温馨很幸福的样子。便产生了这样的联想,如果把叶子和支撑它的枝子看作是兄弟姊妹的话,那么叶子枝子和大树干就应该是孩子与父母的关系了。故乡是我的根,父母是我的大树,时光飞速,父母已逝,大树飘零,何其悲苦!真的,我不知道故乡究竟有多远,因为无论我怎么走也回不到童年,无论我怎么走也到不了父母的身边。而且,我也怕回到故乡,那里的一草一木我不敢看,一草一木都会引起我的伤感。可是,故乡却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时时萦绕在我的心间,它从来也没有离开过我,是我生命的陪伴,是我永远的温暖。此时,我已经在心中默默地开始吟诵起那首不久前写下的《踏莎行•乡愁》词:
梁燕声低,井桐绿减,房前谖草枯萎半。星儿午夜恁徘徊,不曾见得婵娟面。
兄弟成人,双亲走远,故乡交与愁相伴。一橱寂寞满诗书,座钟空自时针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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