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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3 13: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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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辽阔之海 于 2017-10-23 13:42 编辑
十八
草儿,抚琴,独处。她能闻到自己的头发和皮肤之间散发出来的气味,她知道自己的体味陈旧而逐渐发淡,自己已不是青葱岁月的模样,就仿佛一只刚从树梢上摘下来的带着霜露的苹果,在空气里搁置久了,水分一点点被抽干,皮色一点点在变老,内部纤维也在一点一点儿变形,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年龄,她也不恐慌。似乎,似乎,还在等什么,可是又能等什么呢?日子越发无聊。
那一日,坐在绣楼之上,隔窗而俯视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秋日天气意外的有些憋闷,她一言不发,恍惚看着人流,转眼,注意到一个细节:一个男子青衣白皂领,身上衣服式样和衣料精工细作价格不菲,穿在这个男人身上格外合衬。他的身形高大结实,身材保持得很好,肌肉和骨骼曾被锻炼过的样子,轮廓俊朗而挺拔,又看起来朴素低调,但隐隐蕴涵着一种高贵。她相信一个人选择衣服的倾向,跟一个人的内心倾向基本符合,她也是经常这样看人识人的。这个人在人流里眼看着走远,她回过神来,追问身边的侍女这个人是谁,侍女答不晓得。
自此,草儿多了心事一般,喜欢坐在窗前,看过往的人流。一些萍水相逢的人,一些逐渐被淡忘的人,是漫长时间带给内心的印证和确认。草儿一直在陌生地和陌生人之间辗转,内心早已冷淡,习惯了相忘于江湖,更多了的是自知和内省。喜欢别人,最终的清算也只是与自己较劲。
那个梦,梦里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像一棵春天的桃树,开出满满枝桠的粉白花朵,重重叠叠,即刻便要死去一样地开出花来。不想这个梦时,她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身心都被储存在一个洞穴里,冬眠一般。她在窗前看夜市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心无旁骛。
又一天,她看到人流里一个背影,浅褐色长衫,同色宽宽的束腰缎带随着身体飘动,俊朗飘逸洒脱,姿势端正,神情鹜定,通透凌厉。她心里一急,眼看着这个就要走远的男子,心里慌成一团,胡乱和侍女说话,语言颠倒,侍女探头看了一眼,心领神会,跑下楼去说给李媪妈妈。只要能讨得草儿欢心的事,李媪都不怠慢,这是她的摇钱树呢。
有一天,李媪把经过怡红院门前的这个人拉了进来,这人讲话不拖泥带水,直率,有时肆无忌惮,一种强硬的气质,又不乏童真。不让人接近,又想控制住别人,有时阴郁锋利,有时温情爽朗,像阴郁天空中一轮炽热的大太阳。
见过这个人,果真是旧相识。那个晚上,草儿做了一个梦。梦里山峦层叠,一头高过一头。他挽着她的手徐徐游动,风,拂过阳光,暖横溢,蘸七彩浓墨,雕琢与释放疼痛的美丽,见证旧时光青衣蝶影的故事,与浪漫印象,他伸出手去牵她的手——青衣素成恨,蝶自浴香生。
梦中爬山涉水过桥,累了,桥头小歇,桥头石碑有字:六畜清吉,丁口平安。她心里稳妥,日清月明。她顿觉轻松,喜悦,笑起来,无辜纯洁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认得他,他是那个一直藏在她梦里的人,他是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是那个在蹴鞠场上飞一样跑动着的人。
人无法走遍每一座山头,这是世上最虚无的事。她和他说,行走,活着,是一件很落魄的事。遇到他,是一段心迹与天地链接的幻路,似没有救渡,又似时时处处得新生……
十九
时间如白驹过隙,少年长大,素颜被红尘染透,被岁月淘洗,他们也都和世人一样,来得来,去得去,有的人居家,有的人仕途,有的人奋争,都有自己的归宿,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有的人安于岁月静好,有的人永远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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