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深秋

云止于水 · 发表于 2017-11-3 14:29:02

本帖最后由云止于水于 2017-11-3 20:31 编辑

走在深秋

博山李常萍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霜降过后，气肃而凝，露结为霜，早晚温度下降至零度左右，真正感觉到冬日初临。

我们所居之处属于北方，长的是冬夏。从十月末开始，一直到五月初，才真正从乍暖还寒中走入暖春；夏日炎炎，即便立秋很久，夏的酷热还在。春秋如同脖颈，还未细细体味它的杏花春雨，草色青青，已然步入夏天。秋日，还没来得及看遍每一处霜叶染红的山峦，看倦路边五彩斑斓的秋叶，立冬即在眼前。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乡村就是这样的好去处。甚至秋天，山野上，水之湄，庄稼地里，墙头瓜架，路边，都是花开，金黄明媚如婴孩的是野菊花，散在山麓、篱畔、山石之间，笑意盈盈，在风里晃动，如一面面笑傲西风的小小旗帜，带着野性的妩媚，和不被人豢养的矜持，点亮日渐荒芜的故乡。记得从前，秋日还带着布兜，去山中采野菊花，一朵一朵掐来，怕伤害了它的枝干，来年不会生长得这样旺盛。满手都是野菊花的药香，淡淡的，熏染着你，治愈着心灵。从春日发芽，历经三个季节，才开出这样纤弱的花朵，却朵朵如葵花，向着阳光旋转，在最寒凉的日子，把美洒然散播在漫山遍野。回家后，找一个干净的竹筛子，把野菊花均匀洒在里面，盖上一块纱布，放到平顶晒干，不再鲜润的花朵，淡淡药香还在，用来泡茶喝，用滚开的水冲下去，花朵来回翻卷，看着一朵朵花在水中重新舒展，润泽，瓣瓣鲜明，低首轻嗅，仿佛又走在开满野菊花的山径，秋风凉爽，天高云淡，一边走一边唱着喜欢的歌，整个山中的虫吟鸟鸣来伴奏。

想来，这几年野菊开的时间短到喝一杯茶的功夫，就只见漫山枯萎的花儿了。时光都去了哪里？终不知。

去上学的路上，一路牵牛花开，散在草丛里，爬到元宝枫树上，缠绕着，探出一朵蓝色花，俏皮可爱，有的并蒂而生，相互倚靠，在风里轻歌曼舞，有的三五朵聚在一起，有红色，浅蓝和淡紫，还有的就在路边的木栅栏上摇曳，如一条花的河流，如繁星闪烁。我对牵牛花是百看不厌的，它薄如蝉翼，柔软如丝绸，却高傲如云霓，清晨的阳光下，带着露珠，带着遗落的星光，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诱惑，无言，却似乎在有一双手牵了你的衣襟，让你不想移了视线。所以，每个清晨，我走得很早，可是一路上耽搁，总得等到快迟到了，才不再留恋，飞一般向学校奔去。现在，牵牛花终于不再开放了，也就三五天的光景。晨霜中，我还拍过它瑟瑟的样子，被卷起一角的花瓣，有些皱褶，却坦然自若。看着曾经每日都有不同组合的花开在路边，只剩下水煮一样的蔫叶，有圆鼓鼓的种子，里面黑色的、棱角分明的籽就是我新的期待，不知那阵风会吹开它，落在何处就在何处生根发芽开花。

表大爷家，大门里面，高高在上的是木头架，深秋到，几百个瓜蒌变得金黄灿烂，一个个垂挂下来，被阳光一照，明晃晃，光影婆娑，很多路人经过，都停下来拍照，久久凝视这奇异的景象。乡村多野生的瓜蒌，花开时，远远就闻到蜜一样的香味，但果实是荚状的，拇指大小，初冬就裂开一道缝，里面是洁白的羽毛般的絮，褐色的小种子连在下面，风一吹，就会飞起来。村口，竹林里好多，我喜欢看它们躲藏在荚壳里，风暂时带不走它们，动静相宜的样子，好美。表大爷家的瓜蒌每一个都有手掌看看攥起来那么大，色泽鲜明，圆润，说是有很多药用价值。前天去，发现架上空空荡荡，只剩下风从干枯的叶间吹来吹去。表大爷门口停着一辆车，他正在和一位穿工作服的人说话。原来这人曾经来这儿拍过照片，发在朋友圈，经理看到了，非要他来此处买几个瓜蒌回去。看到美，只是欣赏，而不存在占有之心该多好。我手机上拍过的满架金灿灿的瓜蒌的照片还没有删除，和这萧索的景象相比，恍如梦境，人生如梦，所见是梦中之梦。

从表大爷家过新修的石桥，再往北拐，黑色大门外，北边是一株一人多高的大丽花，俗称地瓜花，是淡粉色的，每天路过，都会停下来看，初开的花朵，还有几片花瓣没有展开，平生了许多想象。有时是盛开的，硕大如丰满的玉人面，光彩灼灼。院子里住着一位老人，还有一只狗。见过老人背着柴草进了门，却只听见过狗叫，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只是我在墙外看花，静静的，它也听得到，一声接一声地汪汪叫，似是一只年老的狗，嗓子嘶哑，主人呵斥：有病啊，乱叫啥。有些替狗委屈，总是赶紧离开。现在，墙外还有一朵大丽花没有完全打开，也和叶子一样成为了水煮的灰白色。

河边的杨树林下，落了厚厚的一层黄叶，有人扫起来，堆在路边，如山丘。那日午后，见一位老人带一个木筐，能坐下一人大小的，把落叶一抱一抱抱起来，装在筐里，做柴烧，当落叶在"噼噼啪啪"燃烧的时候，它会为这样的际遇欢呼吗？成为焰火，一瞬间夺目的美丽，想都不曾想过，最终殊途同归，化为泥土的一部分。不是每一片落叶都变黄才落下，不迅速生长的，很多绿着就落了。脚下是簌簌的声响，风中，未落的叶子仍在奏着交响，飒飒的。从高入云端的枝头飘落，悠然自得，一片两片，十片百片，你看整个树林都在落叶，徐徐地，无风亦落，落到哪里都安然躺下，随缘自适。

“枯草霜花白，寒窗月新影”，还有几天就立冬了，且安享这最后的秋色阑珊。元宝枫还是橙黄深红，远山依然是层林尽染，云朵洁白柔软，看着看着，好像自己也化作了一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