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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8-2-20 16:59 编辑
一锅酥锅,心中千回百转
博山 云止于水
散学后。顺路搭司老师的车回陶然居。到家时,暮色苍茫,米香萦绕,喜欢的味道。小乖周日下午才回来。锋儿接我回来,又回去填表了。人生琐屑,奔波劳碌,一点暖在心中,一点希望在心底,才有前行的力量。无论东方既白,还是夜色深沉。
妈说,做了酥锅,等到周五你来才做的,满脸的成就感。她去厨房盛了一盘,问我要不要啃骨头,我就去厨房,喔,满满一大瓷盆的酥锅,捡了一块有一点肉的骨头,骨肉早已分离,吃到嘴里软而嫩,味道居然不错。喜欢素食,偶尔也会吃点肉。妈说:“以前我也没有做过,今回琢磨着做的。以前都是你爸一层层铺好。我昨天去买的豆腐,晾干了,切成小三角,炸出来放上的。”看着眼前的酥锅,有肉、大骨头、白菜、豆腐、藕、海带和猪蹄。妈不吃鱼,家里做的从来不加鱼。厚嘟嘟的海带,咬一口在嘴里,厚实劲道,带着一缕清香,是我最喜欢吃的。以前去饭店吃饭,总喜欢点一个叫肉末海带根的菜,色泽深绿微褐,切成菱形,很艺术的感觉,口感好还有营养。后来,常常是没有食材了,后来再点已无此菜单。在妈做的酥锅里,厚厚的海带牵回了好多记忆。
想来。做酥锅的过程,不知她是否又哭了。爸已经离开我们快两年了。总觉得他没有走,只是出了趟远门。每到十二月,常常会吃到风味独特的酥锅,炉火上,一个超级大的铁锅,满屋香气,各种食材经过长时间的熬煮,融合在一起,香醇浓郁。很多食物,闻起来要比吃起来更好:如烤红薯,煮玉米,米粥,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在饥饿时,在缥缈的远方时,在从风寒中进入暖屋子的时候,在思念亲人时。
对面的妈,脸上皱纹密布,像个老人了。爸去世前她还像是一个中年人,脸色红润,很少看到沧桑感,走起路来像个大姑娘,敏捷迅速。一年之间,她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因为换过股骨头,走起路来也像个老太太了,小碎步一颠一颠的。怕她一个人在家,哥哥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去陪伴她。睹物思人,每日看着熟悉的炉台,爸每日早晚合掌祈祷的桌子……她都会哭,一直被罩着的只管操持家务花钱的人,一下子失去了相濡以沫的人,整个人也没有了生气。这一年多,在我们这儿住,和这儿的一些老人很熟了,看电视有时会乐得哈哈大笑了,终于又恢复了生气。
以前就想在冬日接他们来过冬。不必买炭,不必去老家推炭,不要生火取暖,夜里不必起来看火。他们总是不听。考虑的事情很多,爸是退休工人,有退休金,怕哥哥们说钱都给了我们。害怕身体好还行,等生病了哥哥们会说也让我们养活。用心良苦。多年前,从死神手里走过,却在看上去安好时突然离世。心脏衰竭,肾衰竭,肺部肿瘤。大年二十八住进医院,第二日转入重病监护室,插上各种管子,再也没有醒来。大年初五早上接他出院回家,打着氧气瓶,回到家一个多小时,还不能正常行走的妈来看他,他眼中两行泪水沛然而下,生死之别,无法说出一句话,此种悲恸,谁能体会!我们答应一定照顾好妈。不一会,一口痰上来,爸就永远离开了我们。一家老小全都守在他的身边。痛苦万分。第二天,大雪飞扬,雪花覆盖了整个大地。匍匐在漫天的雪花中,再不闻爸喊我名字,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女儿,最后一次谈话是他生日的第二天,他告诉我要好好孝顺我父亲。不敢回眸,回眸都是泪湿衣襟。
多年来,他为别人写神贴,练字、读书,种着好多地,每年秋天都会一次一次掰白色小黏玉米煮给我们吃,他去后,再也不会吃到那种古老的品种,那样的美味。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南瓜的西耳屋,从此空空荡荡。他栽培的枝繁叶茂的吊兰也早已经死去,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花盆。平顶上他用土堆起来的韭菜地,还会春来新韭绿,却再也没有从前的葱郁。记忆里是他蹒跚的背影,穿着素朴的蓝上衣,推着铁车,里面有时候是玉米,有时候是炭,有时候是花生、南瓜、芝麻、蜀黍。一步一步走向了远方,再也看不见。
这世上我的第二个父亲。带给我被尊重被照顾的美好的父亲,慈爱一生,没有给子女任何拖累,没有一句道别,就撒手而去。
喝一碗米粥,大米小米和绿豆熬煮的,凝滑而香,酥锅里每一种吃上去都那么回味悠长。妈专心地看电视,看得入神。有人疼爱着,才是活下去的希望。她不知道,我心中的千回百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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