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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8-1-6 08:56 编辑
以梦为马的人 2
博山 云止于水
说好了下午散学后去白哥家里。
今天月考，下午看了四节课的试卷，我印的是去年期末考试的题，难度和题量都不小，其实对于语文素养高的人来说，是小菜一碟，两篇阅读理解都很素朴，有深度，读了好几遍，一篇是鲍吉尔的《朴素原来最有力量》，一篇是汪曾祺的《鉴赏家》。眼看散学了，今天的文字还没有写，赶紧打开文档，写完《邂逅相逢，皎皎雨雪》，散学的铃声已响过很久了。
手机响。是白。拒接了。赶紧发文，好关机走人。听到信息提醒，打开看：已炒好菜等。赶紧下楼，推单车，出校门。沿着河岸行走，下到河边，扛着单车过水中的隔断桥，再扛着沿石阶，上到村里的路上，往前走，从一座桥往南走，路过几十棵大树和几间房屋就到了。
推开门。大爷在靠东墙的沙发上坐着，白在板凳上坐着，电视机调频在中央六，正上演着一部武侠电影。桌子上是一盘清炒土豆丝。他们都站起来，我喊大爷，哥，然后坐在西边的马扎上。白去盛菜，一碗白菜炖粉皮和豆腐，一碗鸡肉。每人一杯白酒。
白，头发寸许，黑亮的，很健康的样子。我说，你头发还挺好的，我都有白发了。“我刚刚去染了，满头都是白发。”心下萧然。端起酒杯，我们一起饮酒。晚来天欲雪，房间里黄泥小火炉呼呼燃烧着，竟也温暖如春，却无赠刘十九诗歌的中的陶然和喜悦。面前的人，老人妻丧，儿子入狱；儿子刚刚出狱，母亲去世不曾守在身边，离世无法守灵尽孝，归来，如同黄粱一梦，却物是人非。而今深冬里，父子两人，相依为命。
询问起大娘去世前的情况。大爷浅酌了一口酒，似乎沉入了久远的回忆中，慢慢诉说着：“都是她太犟了，不听话，要是听话，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明明是小棚子已装满了木柴，却，非去河边拾柴，非得煎茄盒，鏊子烧得那么热，一倒退，整个人坐在鏊子上起不来了，后来浇了一壶水，才起来了。烧熟了一大部分屁股。医生来，用夹子一点一点把熟烂的肌肉夹下来。你大娘好的是一声也不嗨吆。我每天给她抹药也是一声也不叫痛。”
听到这里。心里揪得慌。想起记忆中的老人，大娘长得高大，面色白皙慈善。身体健好时，她常常从小路上去我们村里卖豆腐，每次去，娘都会买一大块，豆腐做得爽滑好吃。后来，听说她从平顶上摔下来，腿摔断了，无法行走自如。最后一次去家里，还看到她端着马扎走路，已不复从前的矫健和敏锐。几年不见，竟已掩埋在一抔黄土之下。
“不是不和她治。去市第一医院，也去张店，还去了起风，都没有治好。她临去的时候，很清醒，我还是第一次经临这样的情况。看她不太行了，把她放到外面，不一会又缓醒过来了，说我在哪，不行，我不待这，我要回屋里去，别给我穿这衣裳，给我脱下来。众人把她抱回去，把丧服给脱下来，后来真正不行了。”
大爷老泪纵横。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少年夫妻老来伴，大爷在需要陪伴的时候失去了 老伴，也真是可怜。
哥眼睛红红的。低着头，无语。问起这几年的情况，他说：“三年半，我出狱一个多月了，是大姐家的外甥去接的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什么活都干过，那里只是男子监狱，来自全国各地的各式各样的犯人都在那。没有影视中被人欺负殴打的现象，都有监控，打架的话，马上关禁闭，一个月，就在一平米左右的房间里，每顿饭一个小窝窝头，谁还敢打架斗殴。晚上下班后的时间是自由的。有图书室，这几年看了好多书，林语堂的《苏东坡传》看了好多遍，看余秋雨、梁实秋、林清玄的文章，也写东西。每周给其他人讲弟子规，为此减免了一个月，另外中医院的一位院长为大家讲养生之道。我们每人一个月十元钱，可以买日用品。我都用来抽烟了。写了一大本诗歌，临走的时候都全部搜身，连一片纸也带不走，我有空得去找找人，把写的拿出来。”
随着我的提问，一些困惑他都给予了回答。谈及五柳山庄的二哥，他说：“我见过一次，他在帝相阁附近开了一个书画古董店，让我去拿些东西。”二哥真好，他知道白出来后，一无所有，必要的物品是他作为男子的细腻。居然连他的姓氏都忘记了，因为初次相见是在五柳山庄，心里自以为他就是现代的五柳先生，我都喊他二哥，经提醒才想起来，是姓穆。最后一次相见，也是和白最后一次相见，深冬，六七人聚在二哥租来的房中，吃的什么具体忘了，相谈甚欢是真的，有一位阿姐是二哥的爱人，还有一位女子是朋友，其他几位可能是江湖中人，那时二哥养的春兰正在盛开，满屋幽香。
“二哥是个好人。我出来后是不好意思去见他的，是他联系我，在他面前我觉得羞愧，无颜相见。后来，遇到了一个最初教的学生，他做水果批发生意，就跟着他干了。一些私立学校，只要我愿意去都行。开始我决定不再干这一行了，为人师表，我这样子不适合再做这一行了。以后会去临沂，那儿开了一个分店，他让我去负责。”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
听着他悠长的叹息，我问及出事的缘由。
“帮了朋友一点忙，没有办成，被人告发了，同时还有两人被牵连，被开除了公职。”又是一声邈远的叹息。我不想追问到底什么，知道又有何用？
看他眼中依然是晶亮的，我举起酒杯，说：“愿哥真正获得新生，好好活着，也为了老父亲。”不觉间，一杯酒下肚，也没有看什么酒，多少度，我还是清醒的。有些沉重的相逢，在谈过那些沉重的话题后，才慢慢轻松下来。他的脸上第一次浮起了笑容。“在里面，靠近高墙，听着外面的车声，真是咫尺天涯。”想来，那种苦迫，也真够折磨人的。
炉火的声音似乎听不到了，大爷坐起来添炭。不一会，呼呼的燃烧声再次响起。我起身要告别，桌上的菜还几乎是满的，感觉已经吃的很饱了。哥说，还专门做了饭。然后，起身拿碗去盛饭，中午刚刚喝了娘糗的黏糕，本不想喝，就把碗里饭舀出了一大半，没想到喝起来味道还不错。
告辞。哥送我出门，暮色已浓，他推着我的单车，我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拐出胡同，我说：“哥你回去吧，穿那么少，外面冷。”他说：“我回来后，就在家里，连门也没有出。”
风瑟瑟，深冬的乡村还是寒烈的。桥下水声清越。夜幕昏沉，无星无月。山东其他的很多地方都下了大雪，而故乡的天空依然没有下雪的迹象。路灯亮着，照得地上像是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回到家，我找出那本诗集《以梦为马》，那些花儿和岁月都随风去了。愿你过着你想要的生活，有诗有酒，有歌声有远方，既可以朝五晚九，也可以浪迹天涯。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以梦为马，随处可栖，不负当下，不负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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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5 22:4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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