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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台 包泉敏
和往年一样,辞旧迎新的日子里,除了感慨时光飞逝,我通常会很自然地想起几千里之外的故乡。当尘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思乡之情便化为一种淡淡的愁绪,悄然涨满了我的心房。 我的家乡在大西北一个普通的小镇(2004年成为县级市)。记忆中的家乡并不富有,甚至略显贫瘠,但却质朴清新,曾经令我魂牵梦绕。那里有小麦、玉米、油菜花,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向日葵;有亲人、朋友、昔日的老师同学,还有我那快乐无比的童年时代,以及虽苦尤荣的高中生活。 我家住在兵团的农场。记忆中我家曾经搬过两次,六七岁之前,全家六口人挤在一间不足四十平方米的房子里。后来条件好些了,便搬到了一个独门独户、带着大院子的住处,这便是与我相伴最久的“老屋”。老屋是土坯房。西北地区干旱渊少雨,盖屋都用土坯,土坯房冬暖夏凉,很好住。土坯通常是用红胶泥和着稻草模制而成,干透以后非常结实。一般人家都是自己打土坯盖房子的,我小时候也曾经跟着父亲学过这门“手艺”。 记忆中,老屋的院子很大,土坯垒起来的院墙外,便是一个大大的菜园子。每年春暖花开的季节,父母便会在园子里撒上各式菜种,随着时日的推移,蔬菜次第成熟,随吃随摘,非常方便。如今想来,那满园的菜品,不知成就了多少我儿时的美味。 最喜欢故乡沙枣花的香味。沙枣树是西北地区特有的树种,每年五六月份开花,嫩黄色的花瓣,小喇叭似的张着嘴,吐出浓郁的芳香。到了黄昏时分,花香似乎格外浓烈,酽酽的的,飘荡在整个院子里,令人沉醉。春华秋实,秋后,那一树树的花儿变成了大小不等的枣子,等待枣子成熟后伺机采摘,便成了儿时的我最期待的事情。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甘甜的沙枣也算得上难得的美味之一。 在故乡一马平川的旷野上,生长着一篷篷、一簇簇的碱蒿子,万物复苏的季节里,它们会迅速地抽枝发芽,长成了的肥厚叶片,倔强地吸收着阳光和雨水;还有一种叫红柳条子的植物,个子不高,枝条坚韧,成熟的枝条遍体通红,一丛丛地,远远望去,像一团团燃烧的火……这些顽强地生长在盐碱地上的植物,给故乡那片贫瘠的土地上增添了许多亮丽的色彩。 印象最深的,当是那长着“眼睛”、潇洒笔挺、站立在道路两旁的白杨树。在我的记忆中,故乡的白杨树,就如茅盾先生《白杨礼赞》中所说的那样:“这是虽在北方风雪的压迫下却保持着倔强挺立的一种树。哪怕只有碗那样粗细,它却努力向上发展,高到丈许,两丈,参天耸立,不折不挠,对抗着西北风”“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最有趣的是,白杨树的树干上,还长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疤痕,形状神似“眼睛”,小时候,我常常会望着这些“眼睛”发呆,并会产生无尽的暇想。 最喜欢的,还是家乡的雪。 和其他从小在西北地区长大的孩子一样,我们对这些洁白无瑕、形状独特的小精灵,都有着化不开好奇心和亲切感。 记忆中,家乡的雪总是下得酣畅淋漓,痛快无比,一场雪下来,即使是过膝厚,人们也不会感觉到诧异。雪来时,只见那雪花一片片,一团团,如飞絮般恣意地从天而降,很快,便会以人世间最纯净的颜色装点出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 小时候,最喜欢在下大雪时结伴出去玩,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站在漫天飞雪中,伸出小手接雪花,或者感受雪花扬扬洒洒地飘落到脸上、手上慢慢融化时的那种奇妙感觉。雪后,小伙伴们会使出浑身解数,伴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超乎想像地在雪中踩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然后乐不可支地笑做一团,或者,在厚厚的雪上仰面朝天地躺下,伸开四肢,印出一个“大”字来,然后小心亦亦地爬起来,欣赏着各自的“杰作”,心里会漾起了无限的满足感。 除了滚雪球、打雪仗、堆雪人,我最喜欢的雪上运动就是滑雪了。那飞一般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记忆中,几乎家家都会自制一个雪爬犁。几根木条子钉起来,底下镶上两根粗铁丝,再配上一副钢叉,一套完美的滑雪装备便齐全了。装备虽简陋,却让孩子们玩得很嗨很开心。我们那里的天然滑雪场随处可见,有坡度的地方则特别受欢迎。通常情况下,我会蹲在爬犁子上紧紧抓住爬犁边缘的木板,两个哥哥则一左一右站着,大哥一声令下:推!我便会迅速地冲出去,那“飞”起来的感觉真是太爽了!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制作雪爬犁的父亲和推着我“飞”的二哥,已不幸先后离世了,但当年的情景却依然清晰可辨,就如此时,我的眼前又闪现出当年的那个少年矫健的身影…… 雪后的世界银装素裹,一望无垠的天地间,蔚蓝的天空,衫着雪白的大地,那种纯净的美,足以震撼你的心灵。生命的绿色,在这个季节里已全部褪尽,干枯的枝条上,便会不失时机地挂满厚厚的积雪,玉树琼枝般晶莹剔透。不小心碰一下那树,积雪便会“簌簌簌簌”地落下来,倾刻间洒满你的全身,之后,便逗起了串串欢快的笑声。这笑声,穿越时空,仍时常回荡在我的耳畔…… 屋顶上那厚厚的积雪。如果不及时清扫,便会在屋檐下凝成一条条透明的冰梭,一排排长短参差地悬着,根根剔透,澄净坚硬,折(敲)下一根来放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着,居然有丝丝甜意。春天翩翩而至时,这厚厚的积雪,还有那“美味”的冰梭,便会化作水,无声地滋润着那干涸了一冬的土地。 三十年苍海桑田,时光荏苒中,人事半凋零。虽然,我的双鬓爬出了根根白发,家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那故乡的老屋,笔挺的白杨树,一株株倔强生长的植物,还有那一片片旋转着、飞舞着的雪花,简易的雪爬犁,以及记忆中的人与往事,依然保留着原来的模样,它们不仅丰富了我快乐无比的童年时光,也丰盈着我对故乡所有的怀念。每每思之,暖意盈怀间,那如烟的往事,便会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在我的脑际升腾、漫延开。而思念,则如河水般,汩汩流向梦中的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