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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东北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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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5 16: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怀念东北的冬天
                                            临淄     陌上蔷薇
中秋节前后就开始下霜了,轻霜过后,很多植物还可以缓过来,如果霜重一点,所有的植物就像被开水烫过一样,变得蔫蔫的软软的。妈妈时常在这段时间不住地叨念,要不要去摘了豆角?要不要去摘了黄瓜?惹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有时我们赶在霜前摘了所有的菜,觉得非常幸运,看我们算计得多准。有时估计不足,所有的菜都被霜冻打蔫了,为了不至于浪费,还是摘了回来,我现在还记得霜打后豆角很浓重的气味,水分也显多。
下第一场雪时,觉得特别新奇,无论是清晨还是黄昏,都要到院子里站一站,扬起头来欣赏一翻,看着那些雪片被风吹得飘飘摇摇的,非常想笑,好像有生命的小虫,有意避免开伤害。雪簌簌地下着,那声音轻飘而悠扬,仿佛敲在心尖上的某支乐曲,有片刻的沉迷。伸出手接住几片,看它们在掌心里变得颓靡,化成冰冷的一滴。做过这些之后,再觉无趣,跑进屋里。在心里接受了冬天这个现实,从刚刚开始。
随后的一场场雪,也不去再去留意,直到有一天发现对面的小山上再无裸露的山脊,突然有一种温暖感来袭?小山是盖上被子了,还是穿上了棉衣了?看起来异常端庄华丽。在大面积的雪野上,树林显得单薄而枯瘦,像最清冷寂寞的铅笔画。寒风号叫的夜晚,听到干枝摇摆碰撞的嚓嚓声,担心它们被折断。表面上看起来它们似乎失去了生命,可我知道,它们体内蓄积着足够的能量,等待来年春暖花开,也会有树木在寒冷中悄悄地死去。这一情节会不会在树林里传播,会不会有树为它悲伤?
山坡上的那一丛丛荒草还有记忆吗?它们在风中拼命地摇摆着,还记得春天经过的那的一只只蝴蝶惊艳的影子吗?夏天有一群群蜻蜓停落在草尖上。秋天无数的蚱蜢在从草丛中穿过。还有曾在它怀抱深处做窝的麻雀一家。
早在上冻之前,爸爸和弟弟在房东边的园子里挖出一个两米见方,深两米的大坑,把白菜和萝卜整齐地摆入坑底,上面盖好了厚厚一层玉米秸秆,再培土踩实,雪封一冬,它们在坑里鲜亮亮地休眠着。某个晴朗的日子被取出一部分,供给一段时间的食用。爸爸把杀年猪剩下的分割好的肉块,深埋在雪下,雪地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冰箱。妈妈在刚入冬时,把一些粘玉米磨碎放在小缸中浸泡,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米粒的品质变得特别有劲性。去磨坊磨成玉米糊,回来用纱布控干待用,再煮上一锅放足糖的红豆沙。在某个心情闲适的夜晚,一家人或者约上几个朋友,一盖帘一盖帘地包出来,摆放到院子里的架子上,经过一晚上的冷冻,个个白净净,硬邦邦。用擀面杖敲下,装入大缸里,继续在仓房里冻着,想吃了就捡出几十个蒸入锅中,几十分钟后,打开锅盖,豆包个个软塌塌粘乎乎的,用筷子一夹,粘皮被扯长不断,吃上一口,软糯香甜,美味无比。如果想做得精细,还可以把粘面子包了豆沙做成小饼子,用油两面煎黄,每次妈妈这样做,我们一家人都围在大锅边上,每个人指定一个,热乎乎的粘饼子到手,泛着浓烈的油香,外酥里糯馅甜香,咬得满嘴是油,吃得心满意足。妈妈的计划里还有这一项。入冬之前,摘下园子里所有的苹果,每个都在白酒里沾一下,然后把它们密封储存在一个大缸里,在天冷的时候移到屋里,为防我们偷吃,总是放最隐密的地方,我们也装着不去问,其实大家都知道。最好的时候,妈妈能把它们留到过年,这些苹果个不大,皮很薄,酸中带甜,十分爽口。外面冰天雪地,屋内温暖如春,一家人坐在炕上,吃了凉丝丝,酸甜可口的苹果,看着电视话着家常,该是怎样的享受啊!
记得也是一个冬天,同学小敏家从外地迁来。这在当时那个荒僻的山村格外引人注目,对于年幼的我好奇的是她家里怎么那么多女孩,大大小小坐了一屋子,过了好久我才分清她姐妹们的次序,小敏是中间的孩子,性格大胆泼辣。她爸爸把她当男孩子用,很多外交的事都由她出面,很多女孩子干不了的体力活,她也干得不比男孩差。她家的水井在一处缓坡下面,虽然不远,可是挑水上坡十分坚难,还在上小学的她身子单薄,却能挑起和成人一样满的水桶,看着那两个让她衬得硕大无比的水桶压在她瘦弱的肩上,随着水桶的左右摇摆,她居然能走得自如。我每次见到都忍不住问她,不沉吗?心里是满满的疼惜。她总是无所谓地笑笑说,不要紧。那个时候我特别佩服像一个大力士的她。她劈柴也很有绝活,我经常看到她把碗口粗的圆木一端架起,用锯一段段地截开,然后一段段地竖起放稳,扬起斧子对准木段的中心,一斧子劈下去,咔嚓嚓,哗啦啦。木段整齐地断裂向两边倒去,每每这时,一直旁观的我由紧张转为惊叹。有一天下午,我又去找她,刚走进院子就被一阵吵嚷声吸引了,循着声音,我看到小敏和姐妹们在不远处的河面上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好奇地跑过去,只见她抡着一把尖镐正在刨冰。雪亮的镐尖在冬日的夕阳下一闪一闪,所到之处冰花四溅。碎冰落在她的头上身上一片晶莹,她累得气喘吁吁。呼出的热气在她头发上围巾上凝成一层白霜。别的姐妹把溜进坑内的碎冰用锹铲出,也忙得不亦乐乎。猜想她们是在凿冰取水,没多时候,半米深的冰层被刨出脸盆大的窟窿,有清澈的水流缓缓涌出,她们停了下来,站在那里手把着镐把休息,小敏过一会儿向水里看看,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水流在冰层下墨晃晃地一片,站远一点根本看不透,突然,小敏好像在水中发现了什么,快速地将周围的冰雪填进冰洞,接着攪拌几下。然后她伸手从碎冰中拎出了一条鲜活的大头鱼,接着翻出第二条,第三条,,,,,当时的我木瞪口呆。迷惑羡慕了多年。后来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知道当年只比我大一岁的她如何知道的。
冬深了的时候,我常觉得有些伤感,在无风无雪,阳光晴好的日子。我出神地望向山梁上的那片阳光,暖暖淡淡的金色涂抹成一片。雪亮得刺眼。我甚至随着雪堆的起伏猜想着雪下的世界,雪是无情的还是有情呢?雪摧毁了植物的地面上的枝叶,让它们干萎枯败,却温暖地保护了它们地下的根茎。让它们还有新生的机会。就算大雪封了山。我还清楚地记得,那片山梁上长满蕨菜,那片树林中长着葡萄,那片沟谷中会找到蘑菇,哪片荒坡上会开满野百合。在漫长的冬天里,我靠着回忆来消磨单调。
雪在其它地方保持着蓬松状态,厚厚地覆盖了地面。路面上的却被压实碾亮,我们习惯了走这样的路,从不畏惧,就算过一个冬天必然要摔几跤。光滑的路面给玩爬犁提供了方便,找一处缓坡,坐上爬犁,双脚踩住前头的操纵杆掌控方向。由缓到疾,顺坡滑下,冷风从两侧呼啸而过。犁痕划起的雪屑往两边散扬。一种任意驰骋的畅快由然而生。
冬天要走了,白天开始解冻,到处化得稀里哗啦,我们的鞋子不小就会弄湿,山坡上开始淌满小溪流,明晃晃得格外耀眼。沉寂了一冬天的小河也开始发声了,常有冰层断裂的咔嚓声响起,冰块随着流水到处撞击得轰隆轰隆作响。山脊开始裸露出黝黑的土地。雪败冰残。冬天的痕迹渐渐隐去。爸爸妈妈也开始商量春播的事情了。而我还会在不时吹过的冷风中,寻找冬天冬天残存的气息。

发表于 2018-1-15 20:15:05 | 显示全部楼层
很熟悉的冬天场景,读来亲切。
文字细腻沉实,不急不躁,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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