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过年断想

乱世佳人

                  
身处凡尘，利欲熏身，人们总是浮躁不安，尤其是我们所处的生存环境，雾霾弥漫，物欲横流，噪音不绝于耳。

于是盼着过年，可以回老家，回老家探亲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更不要怎么思考，一贯认为是自然而然和理所当然的事情。姥姥已经去世多年，但是家中还有年迈的舅舅，老公的老家还有耄耋的奶奶，这一切，都成了一种寄托。
                                          （一）
装了满满的一车年货，酒、油、鱼、肉、面、水果……妈妈总嫌不够，大舅爱吃这个，小舅爱吃那个，东西大多不昂贵，却都是家庭所需，父母一辈子保持着勤俭朴素的家风，我们也都顺她的心意。

妈妈很少坐我的车，我除了上班就是去天津看儿子。以前出门她和爸爸坐公交，用老年卡，想去哪儿去哪儿。这次我让妈妈坐副驾驶，视野开阔，不晕车。我对妈妈说，你要系上安全带。妈妈一下子把安全带挂脖子上，我眼前恍惚了。爸爸坐副驾驶也是从来学不会系安全带，总是把安全带挂脖子上，我总笑话他：“老爸，不是这样，挂脖子上更不安全还不舒服。”然后极不耐烦地告诉他怎么用，老爸颤巍巍的手总也扣不上安全带的扣，我得停下车帮他，“咔嚓”一下就扣住了，老爸就呵呵笑：“不如我的自行车好。”

小时候，爸爸骑着自行车接送我和妹妹放学上学，妹妹坐在前面大梁上，我坐在后面，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我靠在爸爸坚实的后背上，山一样得踏实。爸爸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我在后座上晃来晃去，妹妹吓地尖叫，但爸爸总是稳稳地不急不慢地骑着。

多少个春夏秋冬，多少个雨雪风霜，我和妹妹一直享受着父亲给予的“车接车送”的待遇。直到妹妹坐在前梁挡住了爸爸的视线，我坐在后座和爸爸齐肩，蓦然发现，爸爸的背不再挺拔，头上也有了白发。

还未来得及让爸爸的四季在我开着空调的车里度过，不曾想，爸爸去了天国。我看了看妈妈，她正拿出餐巾纸擦眼睛。我极耐心地帮妈妈系上了安全带。

诗经中说：“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如今，爸爸再也不给我机会让我报答了。
                                         （二）
一进村子就看到了袅袅的炊烟。小时候，在外面疯跑忘了时间，一看到家里的炊烟升起，就赶快跑回家。那老家的炉灶，不论于何方，家乡的味道一直都在，回味着、回温着，是姥姥炖的大白菜，煎饼卷大葱，还有那初春里甜美的槐花、榆钱花……舌尖上的老家。

一路上，望着曾经熟悉的村子，那高矮新旧不齐的房屋，高大的白杨树，荒凉的山脊，都让我浮想联翩。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里，我听到儿时和小朋友们踏雪的脚步声和快乐地笑声，以至于耳边都是这两种声音悦耳动听的和音。

姥姥家的磨依然站在院子里，磨盘已经没有拉磨的木头，只有蜘蛛在上面结了一层密密的怅然。姥姥去世好多年了，我却忘不了她满脸慈祥的好看的皱纹和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脚。小时候黎明的曙光总是在姥姥推磨的声音中照进屋子，姥姥一圈一圈的推磨，磨盘摩擦的声音和姥姥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这种在我听来音乐一样的声音却是姥姥一生操劳的沉重生命之音。

母亲精心准备了一些祭品，让我在姥姥的屋子里，面对她的遗像磕几个头，和姥姥说句话。我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只听到一声“吱呀”地响声，屋里一片黑暗。六年前，过年回家，姥姥都会拄着拐杖迎接我们，手里拿着瓢，瓢里装着花生、糖、瓜子，姥姥使劲地往我们手里塞……我的眼泪涌上来，我看着墙上姥姥的相片，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招呼儿子和外甥也磕了头。

我的两个舅舅也已快80岁了，身材佝偻，耳背，一个走路困难，一个依靠拐杖，岁月毫不留情的在他们身上刻上烙印。看见我们时，他们别样的笑容如开放的菊花。

我的父亲今年失约，之前的每年春节，父亲都会亲自回老家，和舅舅拉拉呱聊聊天，喝点小酒，他们通红的脸上满是幸福。今年，父亲是不能来了，去年年底，短短的两个月，父亲已经做了大小三个手术，父亲在医院里很坚强，病痛无情的折磨着爸他，他却从未喊过痛。

最后一次手术是临近过年，放一个支架，说的是微创，不打麻药，但是从肝里穿刺过去，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痛苦。等待，多少次这样的等待……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四个小时，原本说的是半个小时做完手术，四个小时没出来，我的母亲慌了，她一慌我脑子里全是空白，好在是血管出血，医生在止血，用的时间很长……

父亲像是掏空了元气一样，身体大不如从前，父亲对生命力有种本能的顽强抗争，他坚持吃饭坚持走动，那种强烈的生命意识让我心在滴血。

医院的夜，很安静。氧气哗啦啦的流动的声音如溪流般清脆，邻床大叔放肆的呼噜声，走廊里偶尔的一两阵脚步声……这样的夜，父亲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三天之后，父亲和母亲商量——出院。整理好东西，办完出院手续，离开了医院，回家，就要过年了。

可是，今年，哪怕哪怕父亲躺在床上也好，连这个最低的奢求都不能实现了。

去年过年时，舅舅说，等到春暖花开，一定让我的父亲回老家看看。是啊，春暖花开，父亲是不是就恢复如常了？

爸爸，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你是否得回家看看了。
                                       （三）
我的亲人们从不在乎我回老家会给他们带什么好东西，但是我回返时，东西装了一车。 我带去的礼物是给亲人的心意，回来的土产品亲人对我们的浓情。我的舅舅，我的婆婆，我的奶奶，我老公的乡下姐姐，总会把家中他们认为好的东西塞给我们，一个个大南瓜，一篓篓的地瓜，自己摊的煎饼，还有自己种的白菜……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给我们，任何东西只要附加了父母的爱与亲人的情，那份珍贵是千金也难买的，我总是很珍惜。

时光啊，你已经不能厚待父亲了，对于奶奶，舅舅，妈妈……请你慢些，再慢些……

深山樵夫

春暖花开了，心情也会随着新季节到到来而好起来，问候过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