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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8-3-4 08:10 编辑
◎因园再遇梅
博山 云止于水
去年岁末,因读了杨克和先生的散文《守望与远行》中写赵执信的一篇文章,兴起,去秋谷因园寻故人旧迹,在曲折回廊的园中,一睹腊梅含苞待放的样子,默然欢喜。
年来,一直挂念,去无暇前往。在梦里也曾感受到满树腊梅花开,皎黄的花朵,层层叠叠,如绫绡一般,月光浮起来,暗香若有若无,披衣而起,窗外竟真的是月华如水。只是梅花不在眼前。
正月十一,父亲再次住院。各种检查,化验,还需要等待北京的病理诊断,面对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看着父亲嗜睡无力的样子,也只有面上含笑,心中焦灼了。而焦灼无益于解决任何问题。看父亲精神好时,就给他一本《淮南子》看,他居然读得津津有味。有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正月十五下午,第一医院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北京的也传过来了。问了周医生,听他讲解了一番。还是未解。仍需要再送骨髓去北京做染色体等的病理诊断,说是两周后才可以出结果。
风虽劲健,气温并不低。医院离因园不远,就想去看梅花。笑问:“爹,我带你出去玩吧?”父亲笑着看我:“不去了,怪累得慌。”看楼下风卷起叶片,四处飞翔,甚至有大叶片一直吹到五楼高,在空中回旋,心下怕父亲感冒,再者我也未曾步行去那里,不确定是否十分钟左右路程就到,就没勉强带他去。就拿好手机、日记本和笔出发了。
很快就到了。似乎和上次来时没有什么改变。看门的大爷在门口逡巡。正对大门的摩崖石刻,还是苍劲端然的四个大字:秋谷高风,两边的树木叶色已转绿,和风字遥相致意:风一吹,春就来了,你还好吗?
看圆形拱门,亭台楼阁,回廊树木,就在隔与不隔之间。一个小男孩正在玩滑车,一位年长的女子立在旁边,看着。不知当年赵执信可曾享受过这样被瞩目的时光?园门西边最低处,是一大丛书带草,不记得上次来什么样子了,仿佛冬日对它来说并没留下什么,它早已醒来,暗绿的叶片自然舒展,不久就会开出淡青色的花朵了。再往上,入目的是石头上的“见贤思齐”四字,在岩石之间,是一丛丛的迎春花,褐色的枝干,远望还在沉睡中。俯首细看,才发现褐色的枝干上处处都是花苞,小小的花苞,仿佛千千万万箭簇,欲从酒红色的外层花叶中射出金黄的花朵,射中春日的心,来一场山崩地裂般轰轰烈烈的爱情。
一条弯曲的木质回廊,下面是曲水流觞,冰层化尽,水清浅,一些树叶浮在水面,或在水底,像是游鱼。岸上写:禁止钓鱼。我期待从中看到真的游鱼,没寻到。死水一潭,若能够汩汩涌出清泉,那该多好。水岸边,一棵斜倚的老树,从浅灰的石缝中生长出来,把石头都挤成了两半,植物的力量是异乎寻常的。拉过一枝干枝,已有些柔软,春意微萌。东面是饴山谈龙石碑,再往东北是一大片竹林,高高耸立,从石碑上亦可看到深绿的竹叶,竹子是淡黄色的,细细的竹竿密密排列,松风,竹影,水声,假山,花树,皆在眼前了。每个时节,都会有不同的景致。
无意去他处。转过故居西边的圆形门,去看梅花。
远远就看到一树金黄,心中惊喜,那次这棵梅树连花苞都没有看着,此刻却开满了一树,上面是三个圆形的轩窗,墨黑的砖,古老,写意,曲折有致的木格子,糊着白窗纸,我总觉得里面还住着饴山老人,或者那位古人,暮色至,烛影摇红,朗朗书声传出来,在梅林中飘动,书韵,梅影,暗香,不觉沉浸其中。感觉自己面对夕晖下的三面轩窗,一树腊梅花,感觉上苍如此厚爱于我。想起姜白石的《暗香》和《疏影》,轻念其中的句子: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看向曲廊转角处,在竹从掩映处,真的是一树花开,竹外疏花,冷香入鼻息,若有若无的香息,清冷淡漠,我却觉得我最喜欢的气息,原是梅香。不由得想起“冷香丸”,四色白花做成的药丸,似乎也可以医治我的顽疾,只是我只有两袖清风。
夕阳只在竹丛上还留些淡淡光晕。细看腊梅花,每一朵都美得令人忘情。但贴在梅枝上的花,皆是朝下,想拍出绝色图片还真难,只宜独自赏玩,最妙是在夜阑,于月下,恍若与以角色女子相遇,无声无息中却是万般解花语。我轻掐了一朵,放在指尖,莹润的花瓣,微微展开,蕊心一点鹅黄,一阵风来,花朵似是要轻盈而去。
记得那次去泉州看花。一株造型古朴的梅树吸引了我,那红梅开得却太过茂盛,觉得不是我所喜欢的了。像在这室外的梅树,花来疏落,清净, 自开自落,无意于繁花,默默中,印在心底,如戳印。
拍了好几张照片,都不满意,梅花的神韵,都无法展现出来。人的眼睛多好啊,任何相机都无法精密至此。
雪小禅写过城墙之上有个吹笛子的少年,我觉得他应该在高处的花墙上坐着,只可惜,月色未起。只能在臆想中听那笛声清越。
又看到附近两棵小树,本以为是什么灌木,看到也有了花朵,细看,原来是墨梅!惊异万分。墨梅只是王冕用墨色所画,来表达他“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的高洁风骨。原来,这因园之中,竟出现这绝色梅花,它的外面是一层浅色奶黄,花瓣比腊梅尖长,里面真是深紫色,就是我去年所买墨兰花开的颜色,我就把它唤作墨梅,恍然觉得隔园的水中开满了荷花,洁白的荷花和这墨梅,风骨凛然,王冕站在竹林边,和饴山老人对谈。低头闻嗅,梅香入骨。真想借一缕梅香,消遁于此。
五点关门。看斜阳欲坠,需要离开了,还对梅香恋恋不舍,竟有些后悔没有带父亲一起来看梅花了。采了几朵回去,也算聊以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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