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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8-3-15 15:48 编辑
寻隐者有遇
博山 李常萍
喜欢王维的《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反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光影流动中的寂静之美,令人心动。空谷传音,愈见其空;人语过后,愈添空寂。似无人之境,深幽的山林,曾经是二哥幽居之所,在福山黑山之中,沿着曲折山路旖旎而上,名之曰:五柳山庄。
初识二哥,源于一位同乡,曾经在一所大学读不同的专业,因都喜欢文学而熟识。春四月,他约我去拜访二哥,坐车到杏花崖,再转车,下车后,走很长一段林荫路方至。远远看到错落有致的几排平房,掩映在初春的山林。
二哥在此开店,常有各方雅士来此,消夏,饮酒。院子附近有五棵柳树,令人想起五柳先生,好读书、性嗜酒、著文自娱,娴静少言,不慕荣利。二哥的院中,有猫狗相嬉,鸡鸣于树巅。花树绿影,甚是清妙。那日,恰好是我生日,我着了浅黄衣衫,坐在一大些人群之间,大杯喝酒,想起金庸笔下的郭襄。春日,行不多远,便到了樱桃林,远远听得人语声,却看不到人影。曾在五月,和小乖他们一起来拜访过二哥。二哥做的菜有山野之味,素淡而醇香。见他所存古书亦多,古画册书本,还有一册宗白华《艺境》,被翻看得有些破旧。
后来二哥辞了此处,辗转去他处。几年前,二哥已移居城里,一日,曾经去他居处小聚,依旧是三教九流各方朋友,在他春兰初开的客厅,把酒言欢。一别,竟是经年。
去年腊月,听朋友说二哥在帝相阁开一古玩店,闲暇时可去拜会。不觉春三月。为生活所迫,每日劳顿,工作日连假也不敢请。恰三月十三日去城里开会。散会时已经四点半了,一路行至帝相阁。去里面一看,却未见踪迹。去柜台询问,大堂经理告诉我说,南边一个二层小楼,那儿就是。
到了门前,门关着,推不开。似是无人之境,隔着玻璃往里看,却见一盏琉璃灯亮着,门以南是一株兰花,以北有两株兰花,花盆精致素雅。地上一大盆,树形好看的绿植,初生的嫩绿小叶,显得稚嫩清新,后来相问,才知是石榴,已经养了近十年才形成这样优美的树形。靠南的一侧,一张大的雕花木桌,茶具一应俱全,几把木椅,也相当精美。轻轻敲了几声门,无人应答。就准备离开,寻隐者不遇也好。无论多少年过去,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想起贾岛的诗句: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竟也有那样的茫然,红尘万丈,居处无人,便难以在人海茫茫中觅得所寻之人。
去路上等车。四点三十五的车,从车站到公园,就五点零五分了。回首看到二哥的车还在,想必他应该在。于是,再次拾阶而上,敲门声渐大。忽而听到楼上传来声响:“稍等啊。”便安静等待,看从楼上闪下来的人是何等模样。
一会,一位青衣男子下楼而来,蓬松的发,显得神采奕奕,开门,心想不知二哥可否还记得我,却听他招呼:“是云啊,快进来。”想多年不见,应该紧紧拥抱他,却只是脑海中一闪,君子之交其淡如水,似乎我们相识多年,连握手都不曾。
寒暄往日及生活状况。二哥烧水,泡茶。所遇之人,多是爱茶者,对于茶道,来不得半点倏忽,每一道工序都带着艺术之美和雅趣,茶杯,茶盏,甚至清理茶具的刷子,都精致得像是艺术品,我拿着桌上的一把檀木圆形木刷,像是可以随时涂鸦一幅古画,二哥却说,那是刷茶托的。隔案看清二哥,眉目之间,虽有几丝皱纹,却显得格外生动儒雅,二哥双目俊逸,有孤绝之气,若扮旦角一定清灵貌美,却不知二哥是否喜欢京剧。二哥说我看上去清瘦了不少,我说这些年都是这样子。
屋里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暗香,那么熟悉。是墨兰的气息。起身去看在外面就看到的兰花,居然真的是墨兰,三盆墨兰,疏朗有致,每一株都有一茎兰花,含苞待放,原来墨兰花开,也并非只在春节啊。二哥说:“花枝我都剪下来了,花开太损耗养分,会影响明年花开。”我看到西边的墙边,在一个圆润的竹筒里,装着一大丛墨兰,上面修成尖尖的竹筒,和墨兰在一起,真是万事万物搭配的和谐,都有无以言状的美。梅兰和竹的相遇,也可以是这种形式。
去楼上看工作室,也是大气优雅的装修,古画,绿植,木质桌椅,色泽明亮稳重,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高楼、孝妇河和河上石桥,初春的绿意微微流动着,车水马龙。此处,竟似隐在闹市里的一处幽居。
怕赶不上车,和二哥道别,改日再来听故事。匆匆喝了一盏茶,清香入喉,一下午不曾喝水的渴意稍消。此处甚美,因有墨兰花开,因有雅趣,因有好茶,有清欢之人,可我不能停留。出门,44路车缓缓驶过来,上了车,那墨兰之香还似缠绕在衣衫之间。
2018年3月13日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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