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乞丐俩疯子

疯子

一个乞丐俩疯子
周村、张志成

每天下午四点十分，我到学校接出小孙女，再把她送到一所眼科保健站，去矫正斜视，她在里面要待一个小时。这是一天来我最清闲的一小时，借着这点空闲，我会拄着双拐，在没有墙的院子里转圈圈，活动一下筋骨。
一个人影进了保健站，不足一分钟就出来了。见他拄着一条弯柄手杖，却手脚利索，白胡子硬生生的寸八长，却两眼放光，衣着不新也不旧，却穿戴整齐。他不像乞丐，却也真是个乞丐。
我便笑嘻嘻地迎上去：“哥们，发大财了吧？”
“嘿嘿嘿嘿，发大财了还用得着干这个？一般也就是一块钱吧。”
为了怕他迅速离开，我赶忙递给他一根香烟，说：“无本能求利的事儿，哥们，教教我呗，你看我这个样子行不？”
那哥们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你行啊，你的本钱都在你这副双拐上，你到柜台前那么一站，不用说话，老板们绝对马上会掏腰包的。”
我故意皱着眉头为难地说：“还是不行啊哥们，凡进门都有台阶，这样走走还行，要说让我上台阶？”我狠劲地摇了摇头。
如此，那哥们真格的就进入了角色，你看他绕着我转了两圈一拍手说：“有了，你买个豆腐梆子，到个门口就敲棒子，不给钱你就敲个没完，我保你有大收获。”
现在香烟厂太欺负人，生产的香烟又贵又暄，给他的那支香烟几口就吸完了。就算我拜师玩儿吧，又给他递上一支说：“我这腿里没有劲儿，转不上几个门头就得休息会儿，跑上一天也逛不上一条街，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狠劲吸了一口烟，口和鼻子里冒着烟，又绕着我转了两圈说：“你看看，你看看，光顾了说话，忘了问问你这腿是咋着啦，你得的是啥毛病？”
我闹着玩似地喊了他一声老师，抬了抬左腿说：“你看看，这是一条假腿，走不了多远的。”
他用手敲了敲我的腿，听着“当当”地响，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得他那胡子一撅一撅得像个洞外露着的刺猬屁股，他的大笑也感染了我，不由自主的也跟着他笑。末了，他趴在一辆汽车头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一看你的脑门子大厚厚，就知道你不是个凡人，绝对是个发财的主子。”
弄得我云山雾罩地摸不着头脑，心里想着：就我这个膜样儿，要发财也得等到猴年马月吧？不过我还是喜滋滋的问道：“老师，我听不懂，你这话是怎么讲来？”
他好歹算是停住了笑声，说：“不用跑，不用颠，金钱就往你那兜里钻。”
喜得我连忙又递给他一支香烟说：“老师，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说，这钱怎么着就能向我的兜里钻？”
他这才一本正经地说：“看你喊了几声老师，和给了我三支香烟的份上，我就教你一招吧，到时候发了财，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师啊。”他说我的财气都在我这条假腿上，他让我到人多处坐下来，把假肢放在一边，面前放一个小纸箱子，身旁再放一瓶饮用水就足够了。“伙计呀，就你这身材，留的头发再长一点，脸上再抹上一点泥巴，瞧好的吧，哪个过路的都会扔给你三块几快的，到时候你只管数钱就行了。”
不得不佩服他说得有理。心里想：人啊，只要有心活下去，眼前的路子多得很呢。假若有一天，老婆和孩子们不要我了，也不妨去试试看。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可是我和那个乞丐的缘分还没有玩完。
周五的下午，我送孩子到识字班学认字，要在楼下等上一个多小时。大老远的就看到了那位乞丐，他一只手里提着吃的，另一只手里提着暖水瓶，大踏步地向我走过来。我急忙摇下汽车玻璃，探出头来喊他，“老师，老师。”
他不知道我在喊他，走到我面前才认出我来，他发愣的时候我又加了一句，“老师，你要干啥去呀？”
他的脸一下子拉得大长长，“你神经病啊，哪有开着汽车要饭的？”
我赶忙解释道：“老师，你别生气，我是送孩子来上补习班的。”
“靠，我更得骂你，你有这么好的条件，却耍着我这个叫花子玩儿，你个大骗子。”
见他动了真格的，我连忙给他的嘴里插上一支香烟，用打火机给他点燃，“老师，你消消气，我没有骗你啊，俗话说多一门手艺多一条路，艺不压身吗。我还没有谢谢恩师呢。”
他“扑哧”一笑，把那只香烟喷的老远，接下来就是一阵好咳嗽，“什么玩意儿，还艺不压身，还他妈恩师的，你也真会巧嘴，死人也让你给说活了。”
“老师，你消了气就行，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又给他点燃了一支香烟，他这才心平气和地说：“你有时间吗？”
“有，还得等一个多小时呢。”他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子就上了车，“走，出城三里路，去给个人送饭去。”
城外一个小村后面，有个用玉米秸做的三角型卧棚。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站在那儿，看到乞丐手里有吃得，就手舞足蹈地喊道：“我儿子送饭来喽，我儿子送饭来喽。”
这个疯子我认识他，他经常在大药店门口吹着哨子，“一二一、一二一”地转圈圈，据说家里的人们拢不住他，只能任他四处飘荡，幸好他不会祸害人。
看来他知道饿，抢过食物去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乞丐也不说话，把一暖瓶水倒进一个塑料盆子里，回头就走。听那疯子在后面边吃边喊着：“去、去、去。”
我因为拄着双拐就没有下车，却也看得清清楚楚，就幸灾乐祸地说：“老师，看那疯子的年龄不比你小啊，他怎么会喊你儿子呢？你咋不喊他爹呢？”说罢，我笑地趴在方向盘上抬不起头来
那乞丐没好气又含羞地说：“他妈那龟孙子是真疯，你他妈的是犯神经病。”
20180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