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一声对不起

无情岁月有味诗

                                          欠你一声对不起
                                              张店  徐晓云
        我这个人最擅长的事，大约就是遗忘了，我有时候甚至怀疑我记忆力存在某种障碍，每次听人如数家珍般地聊起小时候的种种趣事，我也会吹去记忆的层层尘土妄图找出一些谈资来，然而每次都只能做静默的听众，因为除了那个女孩热切的目光，我脑海空旷得像一片荒芜的沙漠。
         那个女孩的头发稀疏，扎起来的时候显得额头很是宽大，薄薄的单眼皮包裹着有些发黄的眼睛，脸上始终是温和的笑。
        “我叫升云，你呢？”我第一天上学的紧张和焦虑在她的笑容里慢慢融化，尽管她比我大不了几个月，却俨然是一副大人的模样。
        我生性胆小，尤其是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后，下了课别的孩子都跑去院子里翻跟头、立墙根，我却是连厕所都不敢去，呆在座位上不知所措。
        “我们出去玩一会吧。”她温热的小手抓起我的胳膊。就像久已干旱的土地突然被灌满了清泉一样，我的心底涌出一层层快乐的气泡。
        学校里很多新鲜的人和事开始涌入我的视野，她对我一如当初，而我却有了一些变化。而这变化的起因现在想起来都让我羞愧难当。
        “你和升云玩得挺好啊?”上学路上的我突然被后面赶上来的一个孩子拍了一下肩膀。“对啊，怎么了？”我诧怪地看了她一眼。“没啥，不过她那颗龅牙可真难看!”
       “她有龅牙?”我开始默默地回想，浮现在眼前的却始终是她有些苍白的脸，薄薄的眼皮、嘴唇和温和的笑。“这不可能吖，我怎么没注意到。”我正想问个究竟的时候，那个孩子却又赶到前面同另一个孩子聊得热火朝天了。
         书包都没来得及从肩膀上摘下来，我就扭过头细细看着她的脸，正从书包里往外抽书的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啊，不过上嘴唇左边好像有些凸出。”
        “你今天怎么了，跟不认识我似的？”她就像刚刚听了一个笑话一样开心地笑起来，嘴巴也咧到了最大限度。
        我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 “她……竟然真的长了一颗龅牙!”
       她再次邀请我下课去厕所、立墙根、翻跟头一起玩的时候，我开始找各种理由，只是因为她长了一颗我以前没有注意过的龅牙，这是七岁的我不能接受的。
        她很疑惑不解，而我却始终无法把这个讨厌她的理由说出口，直到有一次她把我堵到了厕所里，眼神里满是热切的期待和不解:“你说，为什么不跟我玩？为什么？”我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脚，任由它们不安地在地上搓来搓去。
       校门口树上挂着的那块不厚的铁板被老师当当当地敲了几下，这是我们上课的铃声。我长舒一口气，就像遇到了救星。我想冲出去，却被她一把扯住了胳膊，“你倒是说话呀，为什么不和我玩？”
        “我讨厌你的龅牙!”这句话就卡在我的喉咙里，却始终吐不出来。我想使劲甩开她的胳膊，没有成功，她的力气一直比我大。我“哇”地一声哭出来，憋了很久的眼泪倾泄下来。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我不问了，你走吧。”
       一直到我离开那个学校，我们俩再没说过一句话，每次看到她有些落寞的身影，我都说不清楚当时的心情。
      在她那里，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的我为什么不和她玩；在我这里，真的想隔了几十年的时空对她说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