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18-5-3 08:33 编辑
春末夏初,碧蓝天空下白云结伴巡游,是一年中最适宜户外活动的日子。常常相约去画邑,此地紧邻愚公山在乌河拐角处,有一方养鱼的大水塘,若是时间恰巧,遇上鱼塘主人喂鱼,投送鱼食的机子噼里啪啦往塘里抛食,引得鱼儿们也不怎么怕人,只见一个个鱼鳍在水面上游动,忽上忽下扑扑楞楞竞相抢食,可比花样游泳运动员,突激起的水花像一条条小龙兴风作浪。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来鱼儿也不例外。 一条土路隔出一溜小水塘,主家在里边放养的是些锦鲤类观赏鱼,夏日里鱼翔浅底,满满济济一塘莲叶,一茎茎“尖尖角”和盛开的莲花点缀其中;数间精致的小亭子架设在莲塘之上,是有雅兴人士到此临塘赏景,餐饮品茗的绝佳场所。 这日我们来到时,亭子里已有人影晃动,远望过去,亭子倒像是一艘画舫荡漾水中,隐隐飘过来女子的盈盈笑声,她们桃李花信年华,身着艳装,轻风拂撩衣角,尽管阳光明媚,还不至于刺眼,她们依然戴了遮阳帽和浅色遮阳镜,是在寻找易安居士那“误入藕花深处”的感觉么?是也不是。只听见一位像发现外星人般对同伴说:“快看快看,那小树枝上是什么,是不是鸟巢?” 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沿塘岸是一行樱花树,这时节柳枝泛着鹅黄倒映在水面上,樱花确已卸了妆显得孤单,从不扶持花的绿叶正懒洋洋朝外钻,人们为它慢腾腾的动作心生焦急,樱树却不慌不忙,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把该张扬的时刻紧紧攥在手中,任谁好言相劝也掰不开手指,不给它好眼色也从容面对。 女子说的鸟巢,就在这棵两米来高的树杈上,本来叶子还未长出来,又不知哪位修枝人剪去了细枝末节,略显光秃的树枝挑着两个不大的鸟窝,不见黄口鸟影,不知是什么鸟儿的巢穴,估计鸟儿也放弃了,一般鸟巢是不愿意把自己的隐私,摆显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人大众眼前,不知剪枝人可曾想到过鸟儿的感受。倘将你的卧室拆掉顶,推倒墙,不就也如是毫无隐私可言,还能睡得安稳舒服,一觉到达自然醒吗?此想陷入了“看戏掉眼泪”的角色,把恻隐和怜悯放一边,就算“秋菊打官司”,也想尝试着跟鸟儿讨个说法。 看塘边行走的那位老者,颇似“桃花源中人”,当我把疑惑说给他听,他笑了笑说:“这事有它的由头。” 话中有话,欲听弦外之音,还得引导让他继续讲下去。 “这好端端的一处世外桃源,那樱花树也长得好好的,为啥把它们剪秃了头?”。 他欲言又止,继而说:“看你也不像个庄稼人,应该是公家单位谋职。” 见老人怀疑我的身份,就说:“我是邻庄的,今日和同伴们约来聚个小餐。看见树上的鸟窝,随便问问,与谋职单位没有关系。” 他刚刚还直视我的眼光,这会儿转移到树梢上。 我的问话,把他的泪眶抿回去,说:“看来你也有苦衷。” 话匣子打开,暂停键失去了作用,他也抑制不住,这时想听他演讲的人纷纷聚拢过来,听听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他把剪下的树枝踢出一点空地,确定不碍事了,有些神秘样子说:“告诉你吧,剪树枝是为了移栽好活。” 都说人挪树不挪,山西的那棵大槐树下,见证了时代迁徙。这些不喑世事的小小樱花树,连大槐树的徒子徒孙都巴结不上,没有啥好移植的。 正在纳闷自语呢,老者看出我的心思,说:“嗨嗨,原子弹飞过来,你害怕都没用。咱老百姓啊,该咋活咋活。” 话越扯越远,我不得不收回来问:“大哥贵姓,看样子你也该60出头了吧?” 不问,他反而平静一些,我是本着“逢人减岁、遇货涨价”的态度,从他的眼神中分明透露出些许爽意,说:“我不大也不小”说话时,他扬起右手,蜷起无名指和小拇指,用左手板着指头,继续说,“孔孟颜曾,我是第二大家族之后。” “哦,想不到你已是从心之年,祖上出处不浅,和孟老夫子挂上了关系。”我说这话,有意识调整到适合他的波段。 他反而来了兴头,说:“孟子‘三宿画邑’知道不?说的就是这地儿。” 他紧握的拳头伸出一根粗壮的食指,朝脚下颤颤巍巍点点画画。意思再明了不过,他祖上多少年前就是这个地盘的主人。 任他海阔天空,我关心的是鸟巢的事。指着树上说:“那与这两个鸟窝有什么关系呢?” “谁不想鸟鸣莺啼,”顿了顿,眨巴的眼眶突有涩意,语速也减慢了,“上级倡导的新农村建设是为广大老百姓谋福祉,‘乡村记忆’和‘记住乡愁’节目我最爱看。这不是‘河长制’嘛,规划上说了,要搞一条‘乌河景观走廊’,这地儿碍事的都要拆除,这几棵树算什么,剪剪枝挪到别处,还指望它年年开樱花呢!” 这番话把我打发得哑口无言。在朋友圈里分享的不光是“隐私”,还有那天日昭昭。有人说不懂雨的人没有味道,不喜欢下雨不解风情。人,爱的不是雨,而是将心事、回忆、想念,一点点融进雨中,雨过天晴,一切赫然开朗。至此方明了那句“事事是一场相逢,最终我们都会成为岁月里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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