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斤面粉

阿弥

                                                        十斤面粉

                                                                                                                               张店  杨爱武

                                   一

去年，正是这个时候，我早上起床后发现，我又进了一个群——校友群，是滨州一个同学邀请的。

母校，自从1987年离开后，再没回去过；别说校友，就是同窗三载的同学也都失去了联系，因为当时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毕业后都各奔东西，再者，我毕业那年全家都从那个村庄搬到了现在这个小城，回去的机会很少.....我一直觉得，毕业二十年聚会时，同学们能联系上我是个奇迹。

转眼，离那次聚会又过去了十年，十年里，我只和三几个同学偶有联系。

校友群里，我的同学不多。看群里校友们谈的热火朝天，我只是静静地观看着，想等个合适的机会再说话。

这时，一片绿油油的麦田映入眼帘，随着这个图片，群里热闹起来，通过他们对话，我才知道，发图片的师哥是个种粮大户，他同时经营着一个规模不小的粮仓。

那麦田，一下触动了我蛰伏已久的对家乡的思念，那麦苗的清香，隔了近百里地的空间，隔了屏幕扑鼻而来，夹杂着乡村特有的味道。循着这熟悉的味道，我看到了故乡的蓝天白云和随风翻滚的麦浪，那麦浪起起伏伏，沙沙作响，极像是大地母亲在欢快地吟唱。

我@师哥，敲了两个字：真好。

                      二

师哥是个有心人，他从此隔三差五地在群里晒麦田的图片，转眼间，那麦穗粒籽形成、灌浆、成熟，那日渐饱满的麦穗曾是我儿时的最爱，或直接搓去皮吃，或煮熟了吃，或烤熟了吃，不论咋吃，我都吃的津津有味。

麦收时节，师哥在群里问：谁有空来帮忙？大家七嘴八舌，我还是一言不发，心却早已飞了过去，我喜欢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喜欢那种收获的喜悦。

看到他颗粒归仓，我想起老家上新麦坟的风俗。在新麦归仓的五六月之交的日子里，农民把新麦子磨成面粉，蒸成馒头或包成水饺，连同其他供品，一起摆放在天地里，还要供奉于先人的坟茔前，向天地神灵报告今年的好收成，祈祷天地神灵保佑下一个好年景。

说到新麦子面粉，奶奶蒸的那香喷喷的馒头的味道飘了过来，锅盖揭开的那一刻,蕴藏了整整三个季节的香气氤氲开来，只觉一股清新气息穿鼻而入,透着土地厚重的芬芳。咬一口新麦子蒸的馒头，淡淡的甜,糯糯的香,嚼一嚼,满口酥软,滑腻…..那是奶奶的味道，是家乡的味道，那味道，历久弥香，没齿难忘。

                  三

大约是师哥看出了我对他家麦子的喜爱。去年七月，他送我十斤他自家石磨磨制的面粉，我如获至宝。晒在朋友圈，有文友看到图文，也喜欢的不行，他和我一样，喜欢这面粉纯天然的生长和磨制过程。

面粉进家第二天，我发面蒸了一锅馒头。馒头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时，我蓦地深深喜欢起这人间烟火的气息；待馒头出锅，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急切地拿起馒头，一边两手交换着驱散热气，一边送到嘴里，咽下馒头，好像吸足了天地精华一般，只觉身心通泰……当时女儿在家，为了控制体重，她基本不吃主食。我们两个午饭都在单位吃，那一锅馒头，近两周的时间才吃完。

                     四

十二月，女儿回京。家里又成了两个人的世界。我们一周要抽出两至三晚回娘家吃饭，周末回去看婆婆。

我的娘，人缘极好。离开老家那么多年了，和二姥姥家的二妗子、小妗子、奶奶的侄女还有她以前的同伴、同事都保持着十份良好的联系，我的二妗子，每当田地里下来新鲜的东西，都会安排我大表弟送过来：自己种的黑麦子面粉、玉米面粉等；我的表姑更是实在，直接蒸好了馒头或窝头送过来，而且是不间断地送来；她的那些同伴、同事也常常送油饼、煎饼……我的娘，一边努力地吃着这些现成的，一边变着花样包蒸包、包水饺、蒸菜团。于是，她家的东西真的是吃不败了。我两个弟弟的家人对这些粗粮不是很感兴趣，我是从骨子里喜欢的。于是，每次当我大快朵颐的时候，我娘看着我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似是愧疚、又似是感激地说：“不孬，XX终于吃完了，你又帮了我一个忙”。不仅如此，有时我还得打包带走一些。

我的婆婆，八十岁的人了，我们每次回家，她都张罗着包水饺或蒸馒头或擀油饼。她反复强调，她一辈子都是个爱干净的人，她吃不惯外面卖的东西。在她心目中，自己做的食物才是最可口、最放心的。婆婆有三个儿媳，她给三个儿媳的感觉大约一样：婆婆是最疼我的。每次看到婆婆忙里忙外，我很不落忍，我想替她，她说：你们不嫌我就行。婆婆做饭很有数，每次都是，吃完后还可以打包。

娘家带来的黑面馒头、婆家拿回的油饼，都进了我家的冰箱。而且，这茬还没吃完，那一茬又来了。为了吃这一茬一茬的面食，我隐忍了自己减肥的念头。我想减肥，是为了穿上女儿给我订做的那件连衣裙，她多次鼓动我：控制一下食欲，把那件裙子穿出来！我也曾怯怯地、委婉地向娘表达过想减肥这件事，娘毫不含糊地说：身体好就行，减啥肥？！这截然不同的意见让我心生疑惑：到底娘是亲的还是女儿是亲的？

…….如此，师哥送的那十斤面粉，吃过三次之后，就那么一直静静地待在阳台上的那个角落里，不是我不想吃，也不是我不想做，实在是没有机会啊。

                     五

前几天，师哥说粮仓清空了，准备储备新麦子。我倏地想起那半袋子面。一年的时间，我竟吃不完十斤面粉；一年的时间，不，所有有娘、有婆婆的时间，我吃着娘亲手做的饭，那饭顿顿是那么熨帖、舒服。很多次，从娘家或婆家返回时，我都想对着所有人大喊：有娘的孩子是个宝！

感恩我们的母亲。母亲能力有大小，对儿女的心，却是一样无私，一样圣洁。

母亲节之际，我说不出华丽辞藻赞美母亲，只把心底流淌的感动写出来，愿我的婆婆、我的娘，愿天下所有的母亲身体健康、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