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见苦菜花（母亲节）

疯子

又见苦菜花（母亲节）
张志成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1961年的那个晚上。
我和一个七岁的妹妹，加上一个五岁的弟弟，饿的呜呜地哭着。那天晚上，家里缸中无米，灶里无火，我们三个饿得根本就睡不着觉。在没有院墙的天井里，地上铺着一片破席子，我们光着屁股坐在上面，大张着嘴，向着有病的父亲异口同声地哭喊着：“爹，我饿，我饿••••••”
我爹空着肚子，拖着病体，从白天弄来的槐树枝子上 ，一把一把地捋着槐树叶子，掺上我白天挖来的苦苦菜，洗都没有洗就放在锅里。灶火映着他的泪水 ，一滴一滴地落在他手中的柴禾上。他无声地把煮熟的苦苦菜和槐叶放在我们面前，躺在席子上，眼看着我们很快地抢光了。
深夜时分，我们在睡梦中被娘喊醒，迷迷糊糊地看到那口老铁锅里冒着热气，不大会儿，我们分到了半碗煮熟了的地瓜干子。
写到这里，我的眼睛被泪水遮迷糊了。现在想来，后背还直冒冷气儿，试想如果没有这半碗地瓜干子，到早晨醒来的时候，我们也许就再也看不到爹了。
这地瓜干是娘弄来的。前几天，我是看着娘背着好多衣服离开家门的。后来爹告诉我们，那是娘出嫁时带来的所有衣服，她是要去换粮食用的。
我娘不识字，个头也瘦小，那天晚上她硬是背回来六十斤地瓜干子，才有了我们的今天。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些地瓜干她是从什么地方讨唤来的。
后来，从她同路人们的嘴里，断断续续的知道了个大概：我娘在外面的五天里，没有吃过一粒粮食，路边沟沿上长了杆子的苦苦菜和蒲公英，就是她的主粮。因为没有力气，爬火车的时候，都是亏了同伴们拉她一把。
在一个火车站里，别人都是顺着铁路，绕过火车走，我娘为了节省力气，拖着六十斤的重量，从火车的底下钻过来，她刚刚抽出脚来，那些车轮子就开始转动了。
那时候我们还不懂的，当我们端着半碗地瓜干的时候，我娘已是第二次为人了。
今年上祭日坟的时候，娘和爹的坟头上开满了苦菜花，那是我娘对我们的暗示：“孩子们，别忘了，苦苦菜是可以救命的呀！”
我拍着腰中鼓鼓的钱包，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娘，娘，你说话呀，你还需要什么呀？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