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草木长

紫薇紫薇

“江南孟夏天，慈竹笋如编。蜃气为楼阁，蛙声作管弦。”在江北，未免有着无竹的遗憾，蛙声却是随时随处可以听见。

一楼住户原来是一对小夫妻，早晚抑或深夜在家时，经常听见家里乒乒乓乓的奇异声，免不了替他们担心，去年果真小两口离婚了，一段时间里，寂静无声。这个夏天到来，自己搬回来小住，楼下换做了一对老夫妻，隔栋一楼是他们的儿子家，做生意，在小院里存了不少物品，前几天引起一场大火烧了好多物品，损失惨重。老夫妻早起晚睡，帮助儿子媳妇里里外外收拾，做饭洗衣，门前左侧移栽了一丛细竹，小门对过右前方贴着小院的院墙也栽了一丛，竹枝上稀稀拉拉的干白叶子间已经生出了翠绿的细叶，苗还没有全部缓青。为这两丛竹，对这老夫妻莫名喜欢，虽然未曾说过一句话。人活个趣儿。他们有着栽竹的兴趣，足以让人另眼相看，每一次从他们小门前走过，不自觉会向他们半敞着的小门里看一眼，小院里有饭桌，有水盆等零碎家具，满满烟火人家日子的味道。

小夫妻早已没有了音讯。有一年，因为下水道漏水，小媳妇曾找到家里说说，做了及时维修，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小妇女，经常一人在家顾孩子，也经常深更半夜听到男主回来的声音，据说男主是厨师，回来的晚些，也有情可原，但终归还是不会经营婚姻。年轻自有年轻的不稳定，老年自有老年的晚景。楼下的这个小园，一度换了三、四家，有熟人，也有陌生人。有一家在时有一株每年五月花开嫣红嫣红的石榴树，每年都硕果累累，打开阳台的玻璃窗，伸出手似乎就能钩到，我们却从未摘过一只，也未曾去他家讨要过一只。他走了，石榴树莫名枯死了，窗下少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还有一家，女子整日居家，东临西舍串门，日子捉襟见肘，自己早出晚归很少交往，偶尔上楼来借一点小钱，还或不还也都顺其自然。

一直喜欢这个有点老旧，隐蔽在闹市中心一小点空隙里的小区。不是因为谁来了谁又走了，而是小区后边，隔着一排储藏室，有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再后边一湾池塘，周边茂盛着芦苇，再往东北使劲一望，摇晃着的树影里，古老魁星楼圆圆的楼顶像一位老哲人优雅的礼帽若隐若现，不惧风吹雨淋，兀自岿然不动。夏日的早晚树上有无数鸟儿清脆的啁啾，树下有青蛙连绵的咕嘎咕嘎，咕嘎着的一定是那只又老又有尊严的一湾之主，它的沧桑的声音在自己的音域里，每一年都又一次惊喜而又动人的相逢。这里的夜寂静无声，可以有着最好的睡眠和亦悲亦喜的梦……

夜里很多时候做梦。有两样梦总是从未圆满过。一是婚姻，梦中的婚姻里家人一成不变是自己手足相连的亲人。二是考试。考大学，总是考不好，也考不上，试题不会做，作文不会写，梦里又急有丧气，每一次都是无奈中醒来，满满的遗憾。和自己同龄人比，那些跳出农门的，差不多都成了各个行业的角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日常中更是遗憾自己没有机缘上大学。假如考上了大学，一定是另外无数不一样的光景。只可惜当年的自己拿着学习当儿戏，不上心，不努力，家境不好，遗憾是必然。

昨晚做梦，依旧考试。家人替自己拿了成绩。自己知道考不上，心里也不是很期盼。结果是家人骗自己玩儿，忽而得知了自己的成绩，一门一百九十五，一门一百七十二，还有科单科一门八十多分一门七十多分，总分加起来竟然五百多分。家人说你考上大学了。日日望夜夜盼的惊喜来到眼前，情绪高涨，无以言表，欢喜油然而生，幸福洋溢，所有空间里纷飞着白色花朵，陶醉了……

被这份幸福涌动而梦醒，迫不及待说给家人。这是自己有史以来在梦中唯一的一次考试成功。絮絮叨叨说完了梦，不大一会儿又在欢喜中睡去，醒来已经比往日晚了半个时辰。梦中的喜悦一直延续着。还和家人说，自己好运气到了也说不定，今儿可是孟夏第一天。该做的努力去做，只管耕耘，不问收获，唯留一丝希冀在心间。

有好多相熟的人遇见经常狐疑问，小城的楼房还没卖？还住着？是的呢，还没卖还住着，在这里，在心里，有一份静谧早已浸透到骨子里，除了不舍还是不舍。絮叨着，忽而想起五柳先生的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群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贴心贴肺而慰藉。

云止于水

一份透到骨子里的静谧，才CIA可以细细叙说这孟夏草木长的故事和心事，也是兀自葳蕤而美好。

宋庆法

梦里依稀无红楼。欣赏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