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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旧时光
周长、张志成
已不在老家居住五年,一阵想来,还有好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应该收拾一下。第一件应该收拾的,就是那张跟了我多年的写字台。
首先发现的是一个旧牛皮纸信封,里面盛的全是旧照片。抽出第一张就是我家老虎年轻时候的照片,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得不忍释手,心中一阵惊喜:呀,我们家的老虎,当年竟是这么的光彩照人啊。第二张照片就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在南京长江大桥上的一张照片。看着这位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再看看姑娘那对聪慧的眸子,我百思不得其解:从那个时候起,这位小老虎为什么就会认定,站在南京长江大桥上的这位年轻人,将来必定会给她做一辈子牛马呢?现在想起来,怪不得我老婆经常自夸她是多么的英明呢。
比起许多人来我还是不亏的,比如那些个唱歌的:“我愿做一只小羊,守在你身旁,我愿你那手中的皮鞭,重重地抽在我的身上。”哼,我就听不惯那种奴才腔,不信,你结了婚试试?
另一张照片是我那对双胞胎儿子,是三岁的样子,一个浑身乌黑,一个浑身睁白。看着这张照片就想笑。那时候没有幼儿园,从我老婆休完产假那天起,我就和领导商量,我全上夜班,白天看孩子。妻子是教师,她白天上班,夜里看孩子。加上还有个六、七岁的女儿,那小日子过得真是白天黑夜的都是红红火火的。
有一天接到科里的通知,要我下午去科里参加会议,我发恨道:“靠,让他们到我家里来开会吧。”
现在想来是我的嘴太臭,第二天他们果然到我家里来了,科长书记主任班长地进了一屋子。你看他们想坐床吧,床上放着一盆水萝卜馅子,想坐椅子吧,椅子上放满了尿布,想坐个马扎子都不行,那上面不是有个碗就是有把勺。我心里暗笑:活该,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地站着吧。
那天是腊月二十六,当地人过年都得用油炸点丸子肉什么的。我那儿子一个去帮我鼓捣炉灶,一个帮着我和面,故一个抹得乌黑,一个抹得睁白。供应科长把他两个拉在一块儿照了这张照片,哈哈笑着说:“可惜岁数小了点,要是再大一点的话,演个‘黑白’无常就不用化妆喽。”
我也嘿嘿得苦笑着说:“哪一位稀罕儿子,就领一个去吧!”
供应科书记皱着眉头说:“小张,过了年上班,你先写个救济申请吧。”说完,领着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家门。我的心里却又打起小算盘儿:“靠,再让我去开会,我就带着我的两个儿子一块儿去。”
多么珍贵的照片啊,我小心翼翼地装在我的衣袋里,等于把那段老屋的岁月溶进自己的血液里。正当我沉浸在那段幸福的时光里走不出来的时候,就听我那母老虎吼道:“你个老东西在那儿磨蹭啥?赶快走,让这些稍迁(蝉)吵得心烦。”
我走出屋门,正好看到一个收破烂的老头,拉着一辆三轮车出大门,车上装着电焊机,砂轮机,立式电钻,手动脱玉米粒机,还有锄镰锨撅等旧家什,那肯定是我老婆卖掉的破烂。气得我跺着脚骂道:“你个收破烂的臭老头,我还没有觉出老来,你一辆三轮车,就拉走了我多半辈子的时光了。”
我想追上三轮车,抢回点旧日时光来的时候,被脚下的一块破砖绊了一下,差一点摔个跟头。墙外大槐树上的那些稍迁齐呼啦地叫了起来,回头一看,就像大槐树正在“哈哈哈哈”的大声笑话我,你看它笑得一根胳膊还扶着我那旧墙头呢。
我鄙视着大槐树和那些稍迁笑道:“吵啥、吵,我才不怕你们喳呼来,你们知道不,老子的耳朵里,一年四季都是你们的声音(耳鸣)呢。”
2018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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