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我曾经不识君

云止于水

笑我曾经不识君
博山 云止于水

第一次知道女贞是在舒婷的诗歌《神女峰》中：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青春年华，总觉得在巫山生长的金光菊和女贞好幸运，只可惜自己无缘一面。有世间最美的云，最动听的故事，最绰约的石头，云雾笼罩下的植物，也一定美质清洁了。那时并无互联网，可以一搜就出来图片和介绍。时隔多年，在一次听学校的植物介绍时，才知道原来楼前那三五棵长到几米高的灌木就是女贞。

约有三四株，在楼前和那些可以长到膝盖高的荒草在一起，少有人注意。甚至开了花，也无人清赏。嗅到暗香。四处去找，才发觉香息是这种灌木所开花之味。它的叶片细碎、轻盈，初生之叶色泽嫩黄，久之，渐深绿，和冬青有相似之处。人来人往，它就静悄悄地在楼前自开自落，香息弥散。

终于知道了它的名字。才从诸多熟悉的名字中辨别出它的名字：女贞。再次想起舒婷的诗，却原来，我离它这样近，这样惺惺相惜。高山大泽，茂林云深处，它和金光菊照亮了旅行者的视线，碧绿葳蕤中，一片片金黄和莹白，的确可以煽动一场背叛。而罪不在花，它叫女贞子。《本草纲目》这样形容它的姿容秉性：“此木凌冬青翠，有贞守之操，故以贞女状之。”传说是古代鲁国一位女子的名字。因其“负霜葱翠，振柯凌风，而贞女慕其名，或树之于云堂，或植之于阶庭”，故名。从传说和诗歌中原来的花木，如许美好。

幸好无人注意，甚至无人修剪，那几棵灌木兀自生长，每一棵都是一大蓬，在炎炎夏日，每次下楼，都要走过去，驻足观赏良久。它枝叶疏朗，有风人雅致，无花时也是一道悦目的风景。和路边被人修剪得若冬青的女贞相比，自然任性的花木，看着赏心悦目。

那年夏日，久久不雨。曾寻了扁担，去后面接水处挑水浇灌，低头缩叶的花木慢慢舒展，心里就存了一个秘密，只有我和它知道。遗憾的是学校改造，楼后的树木花草都遭遇劫难，只余下靠东墙的木瓜红叶小檗得以幸免于难。

每每看到水泥地，就想起那一片花草，雨后，草木的清香，泥土的芬芳，还有飞舞的白蝴蝶，似乎一闭上眼就在眼前。石屏风前的那棵白色紫薇，也似乎盛开了，柔润的花朵似是张开的银耳，散发幽幽的香气。

幸好，还有路边的女贞，虽多时形同冬青，不过半人高，却在夏日生出无数簇花枝，隔得很远就闻到清香。来来去去，都要 停下来，凝神细看。未开的莹润饱满，如小小米粒，花开四瓣，玉色生香，花蕊两株，花药橘红。隔得远了，就是一簇簇洁白。一次，采了小小一簇，和月季花共养玻璃杯中，在嫣红如醉中，这纤柔润白的花朵别有姿容，偌大空间里都是那种香息，竟然觉得太过馥郁。它是不想被囚禁的，热烈地释放，必让你鼻息异样，方可罢休，小小的花朵竟有如许的能量。或许，只有巫山的云雨云泽才会令它淡然。

有一次远行，在淄博公交东站，闻到熟悉的暗香，寻香而去，看到北边一排大树，树上竟开满了洁白的小花，近观，像是女贞。我诧异，任其生长，女贞也可以长成参天树木？于是向旁边的人问询此树何名，答曰：大叶女贞。那我曾经见过的，作为园林灌木的定是小叶女贞了。

今年五月去泰山，在洪门脚下，看到一种树，树上是一串串白色花朵，似是流动的水流，远远望去，竟也流光溢彩。不知此处，是何种花木？去看，竟也是女贞。笑我曾经不识君。

姿容虽有所不同，而暗香却是相似的，无论身在何处，一闻到那种幽幽的气息，总可寻到女贞的姿容。它如此静默，无声无息，知与不知，见还是未见，都经年不凋，风华绝代。
2018.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