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凉】时摇轻扇倚绳床

宋庆法

       伏天真的来了。
       下班走出办公空调环境，热浪如影随形零距离亲密，霎时把浑身汗腺揭开，额头浸出的珠子，顺着眉梢洇进眼角，很自然用手背抹一下，狠狠往脚下一甩。西边两杆子高的日头怒目圆睁，没有半点慈善心肠，索性将目光瞅了一眼背阳处，只见三楼和四楼坎儿上，三三两两有数十只燕子卧在那里，不飞也不叫；树叶垂垂，深藏的蝉儿鸣声有气无力；眼跟前绿化丛边，黄蜻蜓们伸展着平整翅膀，悬在空中呈静止状态；水泥地面上，喷淋管道不小心撒了一汪水，引来一只黑白花猫用柔软的舌头卷水喝。
       伏天真的是热。
       这几天圈圈里晒出的热段子一个接着一个，最有趣的是边女士，在城区的公交车上，投币一元钱到站不下来，因为是空调车。预报也说今夏可能突破有气象记录以来的极值，多少年不遇的事，这辈人有福气，一出一出全遇上了。回家，一味蛰伏在空调室内，虽说暂时舒适了些，又有专家称对身体没多大好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都怨该死的鬼天气。作协群里有位抱冰客，还有一位水如冰，估计这二人再热的天也省却了避暑困扰。
       自然规律无法改变，可以利用和改造。
       小区里有一处灯光喷泉场所，清清凉凉的花样水柱，被灯光照耀的五彩缤纷。这时节，喷泉边的人群大体分成三层，外边一层是上了年纪的人，端坐在撑凳上欣赏如烟火般盛事；中间密密麻麻站一圈中年人，他们大多来此肩负着重任；最里面是窜窜跳跳的孩童，他们无缘溪头卧剥莲蓬，却有缘享受现代乐趣，趁一波水柱暂停的空儿，从隙缝钻进水帘洞，来不及跑出的，被浇成落汤鸡。孩子们的欢闹，大人的嘻笑，外加不停播放的音响，广场变成沸腾的海洋。
       有点太喧嚣了。
       欲转身打道回府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顺着光线认出，是位经年不见的老同学，他说：“是不是嫌纷扰的慌，要独坐幽篁里？要不咱俩去杜牧读书亭上坐坐？那里地势高点，或许有风凉爽些。”
       “你年龄越大越糊涂，那地儿别人为什么不去？晒了一天的热石凳，又不是去化痔疮。”撂下这句话，自认为不妥，毕竟长时间不见面，絮叨絮叨两句陈年往事正是时候，补充说：“这样吧，我记得家里有两个绳床，咱去亭子边上的柏树林聊聊可好？”
       他欣然赞成这个提议。去地下室找出绳床，捎带上一盘蚊香和两把折扇，在柏树林边，找好位置，拴下床，把蚊香点燃，往绳床上一躺，感觉不错，进入海阔天空阶段。上下五千年说了个够，实在没得啦了，他又有了馊主意，说：“咱从最亮的这颗星做分界线，你往左数，我往右数，看哪边的星星多。”
       主意有点馊，也不失为打发时间很有意思的事。然后各人数各人那边的星星，从1开始，数着数着，眼睛里数出了菜水也没数出个准确数来。两个250，天上的星星能数得过来吗？这时，一颗星从左往右匀速运动，几乎同时辨认出，那是路过的一架飞机。
       子夜了，老同学仰面对空感叹：“这么好的环境，今夜咱们不回去了，一直到天明怎样？”
       “拉倒吧，你看那二卯晌午歪了，赶紧回家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这次没有月光的纳凉，记录在布满繁星的诗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