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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桓台 张爱红
退休后,我成了自由人。不用承受半夜响铃的纷扰,不用大雨滂沱的半夜蹚着雨水回家,不再受车间主任,车间调度生产指标,规章制度,劳动纪律的约束,身心自由后,我狠狠地在心中嚎了几嗓子,自由真好!
每日睡到自然醒,醒后追剧,困了再睡。几日后半夜惊梦,梦中我像游魂一样飘来荡去,旁边是一些影影绰绰暗自痴笑的魍魉魑魅……醒后一身冷汗,惊怵于自已的行尸走肉。
开始琢磨找点事做,老公也替我发愁,他毫不避讳揭我的短处,“要力气,没有;要文化,没有。看看你能干点啥?”
人家都说入乡随俗,看看我的乡邻在干啥呢?
邻居婶子,六十多岁,天天忙碌在外,问问她去。“这两天正在园林干活,这个活挺凑手,工资一天一结。就是时间上卡得紧一些。每天带好家什,七点十五点名,七点半准时下手。中间有半小时喝水休息时间。上午四个小时,下午四个小时,一天五十元。看到偷奸耍滑的,看着干活不像样的,半天就辞掉。反正四邻八村找活干的多的是,不愁找人。”
听到这么多规距,我心底开始打颤,甚至有些后怕,但碍于面子,不得不硬撑着问下去,“你们都干什么?”
“栽树,刨树。栽树,是挖好一个大坑。土质软可以用铁锨,遇上土质硬,路边少不了砖头,石块之类,那得用锛。刨树,也是挖坑,有大树根啥的,刨树更耗力气。”
我仍想攥住最后一根稻草,企求着婶子,“我能干吗?”
婶子看着我,嘴角一层无奈地笑,她不好直接打击我,继续讲她的种树。“干活要两个人搭档,谁会和你搭档?”
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我不算庄稼人,家中的农活做不了。所谓的身子板没有经过锄镰锨镢的磕打,根本不值一提。明眼人一看我,准能猜出力气几分,也许能混个一日半载,说起来仍不是长久之计,我悻悻然死了这条心。
村里很多媳妇跑到张店帮人做家务,我想可以尝试一下。
老公一听,轻蔑一笑,“你去帮人做家务?嘿嘿,歇歇你的心思吧。在工厂多年养下了大小姐脾气,跑去给人家端茶倒水?人家一个沉脸,一个眼神,你能受得了?”看看我不服气,腮帮子鼓涨着怒气冲冲的样子,老公忽而一挑剑眉,“要不要咱们打个赌,看看你能撑多久?”
人有时候就是一口气顶着。为着老公轻蔑的耻笑,我咬着牙坚持。开始进家政公司培训,选的晚班。每日十八点至二十点上课,公交车只运转到十九点。毋庸置疑,我得骑自行车穿过多个村庄,多条街道,行程十五公里,消耗一个多小时到公司听课。途中刮风下雨都是常事。每天我带上课本,带上水杯,备上雨具,鼓足勇气骑车上课,就为了赌老公那口气。回家后草草几口晚饭,整理学习笔记,领会老师讲的知识点,看学校发的育儿书籍,领悟专家的育儿点评。这样过了二十天忙忙碌碌的日子,睡梦中闲散的鬼魅再没有靠近我。生活,再一次用它绚丽的色彩向我招手,我爬过了坎坷,乐在其中。
每天坐公交车上班,同一个时间,天天碰到霞。霞也是家政服务员,她肤色偏黑,体态偏瘦,经常脸带倦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霞和我在一起很健谈,话语间离不开她种的核桃,种的青菜,她的三个孩子。
“今年的核桃结了不少,密密麻麻一层,秋上肯定收获很多。石榴也结了几十个,开始张嘴了,再沉一沉,等霜降后,石榴中的水份靠去多半,那时再摘,格外甜……闺女大学毕业了,大儿子还念大学,小儿子读小学……”
我惊诧于一个家庭中所有的鸡毛蒜皮都是霞一个人经手,另一个人呢?我指的是霞的老公,难道一点点也不帮忙?看着霞眉头锁着层层忧虑,疑问在我心里,不敢拿话扎她。
有好事者替我揭开谜底。霞带着一个儿子,嫁到邻村。男方一个闺女。两家一合,刚好凑个“好”字。婚后,天妻两人一心过日子,外出打工,种口粮地,巴结几年后翻盖了老房子。日子红红火火,夫妻感情深厚。三十来岁的霞又喜添一子,日子说不上艰辛,夫妻和睦,粗茶淡饭也算香甜。
小儿子两岁时,突发一场意外,霞的老公命赴黄泉。霞手里一下攥着三个孩子的生计。不知道那段阴晦的日子霞是怎样挺过来的。也许好多的日日夜夜,霞哭着醒,睡着哭。看看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霞甩甩头发,似乎甩掉一切的霉运不如意,继而伸伸脖颈把泪水吞进肚子里,她把所有的委屈幻化做一种力量,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比起我退休后遇到的坎儿,上天对霞的历练更凶狠些。好在最艰苦的苦难已经过去,霞的闺女已经工作,大儿子开始实习,既将完成学业,小儿子还上小学,生活中除了关注孩子们健康成长,霞没有别的奢求。
我呢,离开单位后,重新加入到家政公司这样的组织,生活中还是有组织保护着,有组织约束着,曰子过得踏实。
注:此文是会员张爱红的佳作,我为她上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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