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5-2-5 07:56 编辑
雪满山野 云止于水 深夜,雪渐大。拉开院子里的灯,纷扬如絮的雪花满怀喜悦地飘洒。天地之间,寂然无声。村落,听不到一声犬叫。
细听,雪花飘飞的天籁之音,简单,轻盈,细碎,有着金属的质地,这纯粹单一的音响,安静地浣洗蒙尘的大地,浣洗被各种烟气污浊的空气,在你梦之外。你听不到。
你所看到的必是清晨被擦亮的天空,嗅到的必是被洗涤一新的空气。在你最沮丧,最无助,最颓废,最怨天尤人的时候,有人还在凝视着你的远方,为你展颜一笑而漫天飞雪,那是神邸派给你的天使。静静伫立,一任纷飞的雪花落满衣襟,落满芬芳的心底。
伸出手掌,一阵清凉沁入肌肤,来不及细看那瓣晶莹,瞬间已化成温润的水气。仰起脸,静静地感受天地之间的倾诉,神秘,低婉,缠绵。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种颜色,银白空濛,于无色中想像有色,于无形中揣测有形,于无生命中体味凛然的生命力,任思维的雪橇恰然划向岁月深处,去领略世界的无涯与多姿。有人写道:“能欣赏荒寒幽寂的人,必定具有一种特殊的素质,那是一种顽强的生命活力,那是一种桀骜不驯的人格力量。”古人常从孤寒寂寞之中酝酿出一种生命的诗情。柳宗元在《江雪》里暗寄:千万孤独。而千山万径,了无飞鸟之处,孤独的笠翁,垂钓千江白雪,恰恰是一种昂然生命力的显现。诗意的栖居,在心灵的家园,这是神性的昭示。古人历经万千劫难,浮沉流离,尚且在孤苦凄楚时,于山水田园,高山大泽浇胸中块垒,达到物人合一的境界,而今人多心身为物所役,视线多投向那些繁华,心灵却更为荒寒。雪满山野,枯寂中却蕴含着蓬勃,不屈不挠,不怨不尤。恍若丝绸的溪泉正在冰雪下漾动,枯枝搭起的鸟巢里,天亮前就会有鸟雀飞出,啾啾地在电线瓦檐上鸣唱。
退回房间,舍不得在这样飘雪的夜晚沉入无知无觉。冰凉的手心,却因为有了感恩和虔诚而安暖。温度计显示:5度。并不觉得寒冷。我喜欢这种寒意入骨的感受,清醒沉静,可以更深地体会疼痛和欣悦。依然有花在盛开,玻璃海棠安闲地打着朵儿,酒红浅碧相间,犹有春意弥漫。清癯秀逸的菊花,浅浅的紫,纤细的瓣,开得依旧灿烂。恰恰因为荒寒,因为冷寂,花期才如许长久,花瓣如此清丽,少了人工精心培育的丰腴与造作。紫竹梅在圆椅子上披垂下来,它的生命力柔韧顽强,一杯水,一掊土,就可以伸枝展叶,开出小巧玲珑的雪青之梅,金黄的蕊,绫绡般的瓣,让人生出怜惜之心,激赏之情。静静地躺下,谛听窗外雪花飘落的声音,鼻息间萦绕若有若无的暗香。完全忘记了,周日从城市辗转归来,心底茫然若失,感觉一切了无意义。此刻,我愿意承受长久的别离,荒寒,孤寂,只用微笑点亮周围的漠然。
乡村的雪,融化是有层次的。清晨,上班的人们陆续踩出一条窄窄的路,这是最先化去的。屋檐上,树木之上,满山遍野之间,则需要一个过程。向阳的屋檐渐渐露出红瓦,灰瓦,檐语滴滴答答,若遇上气温极低则会结满冰凌,一串串,晶莹剔透,如一件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千树万树梨花绽放,随风飞扬,有鸟俏立良久,倏忽飞走时,雪便簌簌地落下来,枝头还在轻轻颤动,鸟早已不见踪迹。冬天的乡村,你可以几天都有机会欣赏简洁而意蕴丰厚的国画,雪满山野,仿佛国画里的留白,五色杂陈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山川大地便成了落笔简约的国画,环境纯粹了许多,心灵也就跟着纯粹了许多。空旷渺远,连绵起伏的山野,和蓝天衔接,和白云轻吻,渐次露出草色,画面随之改换细节。往往是,城里早已忘记雪曾经来过,乡村的山野还在背阴处有一丛一丛的洁白覆盖着草色。
安静地生活,静默地思念。把感激和爱沉淀在心间,或许,一经说出,那曼妙便如这雪花化为水,化为雾,倏忽,不见。所有的苦难和寒寂,于我都无关紧要。我的心里藏着一个冬天的童话,藏着一段温暖的记忆,藏着无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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